第九十九章
祁琅看了看脸平静的皇帝, 看了看笑眯眯的总管先生,又仰起头, 看了看天上高高放飞的风筝。 祁琅:“呃——” 祁琅倒吸口凉气, 两眼翻, 整个人软软地旋转圈, 虚弱地就要往后倒:“哎呦~人家的头~好晕哦~” 总管先生礼貌性地征询意见:“陛下,太子要晕了。” 皇帝眼皮子都没抬,慢条斯理说:“晕了好,挂着更省事。” 祁琅:“…” 祁琅睁开眼, 鲤鱼打挺直挺挺站起来:“父皇,我想了想,还是不晕了。” 皇帝说:“我不管你晕不晕,反正我想看你挂,那你死了都得挂。” 祁琅:“…” 爹,亲爹,您可真是个任性又俏皮的坏爹爹~ 祁琅果断摸出来大张地图:“父皇,我跟您讲讲关于占领卡尔曼后咱们怎么搜刮分配的计划。” 皇帝掀了掀眼皮子,笑呵呵要走上来对新出炉太子下手的总管先生行人停住了。 停住了, 也没回去。 她喵的! 祁琅咬了咬牙,又摸出来大叠图册:“父皇,这是我搜集的西利亚国的奇珍异宝图册,到时候咱们照着国库样样地拿,您看这个七彩宝莲灯,您看这个紫金神珠王冠, 您再看这个绝世龙骨壮阳散…” “……”皇帝对她进行死亡凝视。 祁琅默默把声音放小,又摸出来叠画像,试探地看着他:“还是您想要多来几个…异域风情的小老…婆?” 皇帝:“…” 皇帝抬了抬手,祁琅想都没想就屁股坐下,个盘子擦着她的头皮扯着军帽飞出去,眼见着就消失在天边。 她摸着自己空了块的头发,整个人委屈成了个球:“咋地啦,咋说动手就动手啊,我还是不是你亲亲大宝贝儿了,哪有半个小时就驾崩的太子啊。” 皇帝冷笑:“美的你,只有皇帝能用驾崩,你个太子死了就叫死了。” 祁琅嘤嘤嘤,狠狠往下锤了下,贝芙娜哇地声哭出来,四肢疯狂捶地扑腾:“你起开!又坐我又打我!你不是人!我要和你绝交!” 祁琅威胁贝芙娜:“你要和未来皇帝绝交,我看你是想死。” 皇帝说:“现在的皇帝还坐在这儿,我看你是想死。” “…”祁琅撅起小嘴,特别可爱地“哼”了声:“父皇,你凶凶,讨厌厌~人家不喜欢你了啦~” 皇帝:“…” 贝芙娜:“…” “噗——” 祁琅惊了,探头过去在贝芙娜嘴边摸了摸:“你吐血了?你咋心里素质这么差,这就吐血了?!” 贝芙娜嫌弃地扭头躲开她的咸猪手,边大声辩驳:“不是我!我没吐血!” 有侍从在旁边弱弱说:“是…大皇子殿下吐了血…” 祁琅扭头看,还真是,大皇子三皇子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了,他们两眼猩红,直勾勾盯着这边,尤其是大皇子,面目狰狞,边嘶吼着什么,边疯狂喷血,乍看跟个恶鬼似的。 这真不能怪祁琅忽视了他们,在祁大海世界的剧本里,这俩人的台词还没有贝芙娜这个二货公主多,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忽略。 但是大皇子和三皇子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眼闭睁,打晕自己的混蛋直接扭身变成了正儿经的皇太子,而自己瞬间从帝位最有力的争夺者之沦落为弃子,几十年的努力骤然化为乌有,这任是谁也接受不了啊。 大皇子喷出口血,猛地站起来,猩红的眼睛像疯了的野兽,他直愣愣地就要往这边冲,却被冷面亲卫直接拦住,他狰狞地嘶吼着:“父皇!凭什么,父皇,您凭什么就封她为太子!我不服!我不服!” 三皇子比他稍微沉得住气点,但是脸色也极其苍白,他强忍着胸口的剧痛站起来,却是整理了下自己衣摆,然后眨不眨盯着皇帝,勉强露出个微笑:“父皇,这…不合适,欧格拉皇族的储君从没有这样轻率选定的道理,请求您给我们个理由,否则恐怕难以服众啊。” 皇帝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个暴躁而鲁莽,个狡诈而圆滑。 多少年的忌惮、压抑、畏惧与蠢蠢欲动,这刻,终于无法忍受地暴露了出来。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质问他。 这是他们第次敢于挑衅他的权威,显然,也是最后次。 皇帝没有回答自己两个儿子不甘而委屈的质问,而是看向祁琅,用很平淡的语气,问她:“如果我选定他们之的个当储君,你会怎么做。” 祁琅歪了歪头,想了下,也用很平淡的语气回答他:“啊,那大概是先弄死他们俩,再找个时候逼宫呗。” 这个直白干脆的答案,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大皇子三皇子眼骤然希望的亮光,贝芙娜哆嗦了下,不敢置信地握住祁琅的手臂:“你疯了?!” 傻子都知道不能这么说啊! 所有人下意识去看皇帝的神色,他们以为皇帝会震惊,会暴怒,会巴掌把这个满脑子大逆不道想法的新太子给拍飞出去。 但是皇帝却笑了。 总管先生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过皇帝笑得这么畅快了。 他看见,他用生忠诚侍奉的王,这位以深沉冷酷、强硬贪婪的圣利安帝王,用大概是这辈子最温柔的力道,轻轻摸了摸储君的头。 皇帝幽沉难测的眼,第次真正显露出欣慰与骄傲,他看着那位有着双明亮纯粹眼睛的太子,就像任何位父亲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孩子。 皇帝缓缓说:“所以你,才能是我欧格拉的王。” 众人默然。 这刻,没有人能怀疑,皇帝是多么宠爱而放纵这位储君。 就像也没有人能怀疑,这位储君的地位,再不可动摇样。 圣利安的天,终于是变了,只不过,出乎太多人的想象。 祁琅也愣了下。 她迟疑地看了眼皇帝,小声说:“爹,您是在真情流露吗?” 皇帝秒变脸,淡淡说:“太子,你是想死吗?” “咋变脸这么快啊,不刚才还可稀罕我呢嘛。” 祁琅不高兴了:“动不动就威胁人,咱父女俩就不能好好说会儿话嘛。” 她撅屁股皇帝就知道她…嗯,反正皇帝直接问她:“你想干什么?” 祁琅扭捏了下:“爹,其实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觉得咱们家可以有钱了。” 皇帝说:“多少钱?” 祁琅说:“少说武装个军区的钱。” 皇帝思考了下,也不废话,问她:“你需要什么?” 祁琅:“嘿嘿嘿~” 皇帝:“…” 皇帝看在她即将孝敬自己个军区武装的份上,决定暂时做个不打死女儿的好父亲。 他心平气和对总管先生招了招手,总管先生微笑着弯腰过来,递出来两个令牌。 总管先生声音和风细雨:“这是陛下亲卫军的腰牌,这是帝都戍卫军的令牌,您尽可驱使。” 祁琅看见这俩个腰牌,眼睛都直了,笑弯了眼睛接过来,脑门上就差刻着“我开心我快乐我要开始搞颜…呸,搞事情” 总管先生不放心,还嘱咐她:“您要小心点啊。” 祁琅:“嗯。” 总管先生苦口婆心:“帝都星可是咱圣利安的脸面,这哪儿有往自己脸上抽的,您说是,您可不能再任性了啊。” 祁琅:“嗯嗯。” 皇帝:“滚。” “嗯嗯嗯……嗯?!” 祁琅回过神来,斜眼瞅着皇帝,从鼻子发出轻轻声“哼”,然后以迅雷不及下载之势撒丫子就跑。 众人:“…” 亲卫们回过神来,风风火火去追自家主子;贝芙娜看事情不妙,也赶快溜了;这边侍卫们押着大皇子三皇子和众人过来跪下。 大皇子红着眼睛看着皇帝,连跪都是被按着肩膀跪下的;三皇子紧抿着唇,眨不眨盯着皇帝。 皇帝喝了口茶,平静说:“南方军区的精锐已经抵达北域几个军区的边界,我会下令解除你们的职务,打散北域军区原本部队插.入南方军区军队里,以尽快接管边界,向卡尔曼和西利亚国进军,你们可以选个喜欢的星球,以后就留在那里。” 三言两语几句话,就把他们前半生的奋斗与渴望碾成碎渣,又把他们的后半生像圈养的牛羊样断定。 这谁能接受,这谁能接受?! “凭什么?父皇!” 大皇子发出凄厉得不似人的嘶嚎,他表情扭曲:“就因为她能说会道?就因为她巧言令色?您要是爱听,我也会说!我比她会说百倍!我也有野心,我不仅能称霸圣利安,我还能打败联盟,我还能称霸全宇宙哈哈哈——” 他已经疯了。 皇帝看也没看他,而是看向三皇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三皇子看着他,嘴角抽动着,最后带动着整张脸都在抽动。 “父皇,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他低低地,近乎悲泣着说:“欧格拉的规则,从来是公平竞争,您为什么要插手?您为什么偏心她?即使她出色,即使她优秀,但是百年来,每代,每代啊!都没有这样的事…我用了半生,规规矩矩地,按部就班地,点点把自己塑造成位合格的储君,您知道的,您知道的啊!为什么啊,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父皇!” 皇帝静静看着自己这个向来狡猾的儿子哭得像个孩子,半响说:“如果她没有出现,我会选择你的。” 三皇子猛地抬起头。 皇帝说:“你会是个瑕不掩瑜的,至少合格的君王。” 三皇子急切:“那为什么——” “因为有了她,有了更好的选择。” 皇帝像是没看见三皇子骤然惨白的脸色,平静说:“你只能成为个合格的君主,但是她是能带领圣利安走向辉煌的大帝。” 三皇子呆呆看着他。 “圣利安代代夺嫡之争,胜者从上代手接过皇位,而我直接插手夺嫡,直接选择了她,用我的权势逼迫你们退出,所以你认为我破坏了规则。” 皇帝突然笑了笑:“但是你错了,我并没有破坏规则,因为欧格拉,根本从来没有规则。” 三皇子摇着头:“不…不会的,明明有的…” “继承者之间的厮杀,并不是规则,只是因为继承者间能力差异不大,而用这个方法,是最简单也是最干脆利落决出更强者的方法,因为便利,因为合适,也因为没有更出色的选择,所以默认着将这种方法代代延续。” 皇帝说:“但是你们不样,乔恩,我选择你,需要你和雷德竞争,需要用他来磨砺你;但是我选择蒂安,根本不需要你们任何个人作为竞争或者磨刀石,因为她有那个资格,成为我唯的、不需要犹豫的选择。” 三皇子死死咬着后牙,像撑着最后口气:“为什么?为什么?” “其实很简单。” 皇帝淡淡说:“因为在你们还在为皇位厮杀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卡尔曼,看向了西利亚,看向了联盟,看向了…整个宇宙。” 三皇子怔怔看着他,颓然跌坐在地上。 “她是宇宙之神赐予欧格拉的圣光。” 皇帝平静地看着他:“她是我的选择,也是圣利安的选择,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先辈的意志将在她身上传承,百年的隐忍和奠基将在她这代崛起,千年前的荣光,将自她而复兴。 所以这是,个非常简单的选择。 …… 祁琅来赴宴了。 三年过去,帝都星的帝曼街好像没有点变化,仍然是那么生机勃勃灯红酒绿。 “鲜血共暗杀色,**与土豪齐飞。” 祁琅鼓了鼓掌,对微笑着迎上来的白学林赞叹着说:“三年不见,白兄啊,你这里还是这么有钱得让人想抢.劫啊哈哈哈!” 白学林:“…” 白学林点不觉得好笑,并且想打爆说话人的狗头。 但是只可惜这个说话人的头他不仅打不爆,照自家先生那个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劲头,这位眼看着就有希望在将来打爆他的狗头了。 白学林觉得自己就像看着自家君王被妖妃所迷的老忠臣,心写满了心酸与无奈。 但是无论心里怎么想,脸上他却没敢流露出丝毫异样,彬彬有礼地把祁琅迎入门。 说是私宴,就是私宴——直接在宗政家里开的宴。 祁琅只看了眼旁边微笑着的宗政,就把目光移向餐桌上,看见上面满满的餐盘,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要给我来套烛光晚餐呢。” 宗政还没说话,白学林心里先咯噔了下。 因为之前还真是他提议搞烛光晚餐的,但是被先生拒绝了。 白学林小心翼翼地问:“祁小姐您…不喜欢烛光晚餐啊?” 宗政明知道她是圣利安公主,还是直叫她祁琅,连带着帝曼街的人都跟着他叫“祁小姐” 祁琅说:“我喜欢啊,但是他要是现在敢给我来烛光晚餐,他就等死。” 白学林嘴角抽搐下,宗政却是笑了,抬了抬手,很愉快说:“都出去,我和祁小姐单独呆会儿。” 白学林带着众人退下,餐厅里只剩下两个人,祁琅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始吃,嘟嘟囔囔:“有事说事儿,别墨迹。” 宗政坐在她对面,这是张小方桌子,两个人虽然是对面,也离得很近,从她进来,他的目光就没离开她,没搭理她的话,却轻声说:“你慢点吃。” 祁琅斜他眼。 她的腮帮子还鼓着,睥睨的小眼神,就像趴在柜子上叼着小鱼干的猫看着下面仰头的大狗,股子说不出来的劲儿,看得宗政心都痒了起来。 他不知怎么的,见到她,就跟有病似的,整个人都不太正常。 他低低地笑着,却慢慢凑近她,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嗓音低哑:“大半年不见了,想不想我?” 祁琅仔细打量他:“宗政。” 宗政轻轻贴了下她小巧的鼻子,恰好在她变脸的边缘大鹏展翅,懒懒用鼻音扬了声:“嗯?” 祁琅说:“你好像老了。” 宗政:“…” 宗政瞬间黑了脸:“能不能好好说话?” “真的。” 祁琅认真说:“你不仅老得特别明显,还消瘦得特别明显,肯定是年纪到了。” 宗政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什么,却轻轻笑了下:“怎么,你观察得这么仔细,是不是对我意图不轨?” “你看你这个人。” 祁琅摊手:“我这说正经事儿呢,你要非往这方面扯,那我也没办法。” 宗政又是笑,用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脸。 自从两年前,在那个沙漠基地她那句话后,也终于默认了他的追求,两年纠纠缠缠下来,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也勉强算得上是男女朋友了。 ——虽然是个连亲都不给亲,动不动就把人打飞的女朋友。 但是宗政已经很满意了。 他轻轻缓缓撩拨着她,看来她今天心情不错,总算没有在这个时候煞风景,像吃饱喝足等着揉毛的猫儿,懒洋洋地甩尾巴,由着他挨挨碰碰。 她难得的乖巧,让他那颗心都软成了水,特别想抱着她好好亲亲。 他柔声说:“我没事,就是有件事,我现在不好与你说,等再过些日子,等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跟你解释。” 祁琅听了,也没有生气,“哦”了声,又说:“我就是关心你身体呢,所以你暂时死不了是。” “你怎么就是贼心不死。” 宗政低低地笑:“我死不了,即使我的身体被千刀万剐了,我也不会死的,所以你不用担——” “哦。” 祁琅慢慢松开手,看着被深深扎进他胸口的匕.首,淡定说:“那你今天可以死了。” 宗政:“…” 宗政:“???” 宗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