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创口叉
“没有苹果的创口贴。” 夏正行把医药箱推向祁飞。 “你自己挑。” 祁飞拿起一个纯棕色的创口贴遮在草莓创口贴的上面,形成一个叉叉的形状。 按道理说草莓应该被叉叉的中心覆盖,但祁飞低估了它的肥润,尽管被挡着,草莓还是露出一点儿粉红色的边角来。 这是一只发福的草莓。 夏正行把医药箱放回去。 祁飞盯着他的背影,想着他刚刚说的话。 夏正行转过身,两人的视线撞上了。 祁飞撇开眼。 “祁飞。” 夏正行开口。 “陈越那事...能不能算了?” “算了,拿什么算了?” 祁飞抬头。 “你既然是他们班的班长,应该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如果你有一个朋友因他而死,你愿意算了吗?” “正是因为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夏正行垂眼和祁飞对视。 “所以我觉得他不值得你把自己搭进去。” 祁飞眼皮一跳。 非常理智的发言,果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反正我最终会死去,就算是没有陈越也会有另一个人成为我的目标。” 祁飞站起身。 “还是说...你担心陈越?” 祁飞想起刚刚陈越对夏正行的态度,话没经过脑子跑了出来。 “你这么劝我,是不是担心陈越被我打扰啊?” 夏正行没有回答祁飞,眼神却逐渐变得冷漠。 “不会...你跟他真是朋友啊我就随口这么一问...” 祁飞挑起眉。 “你要和他是朋友你早说啊,要不我就算...” 祁飞话没说完,夏正行直接转身上楼。 夏正行的肩擦过祁飞的肩,路过的风都带着股凉气。 “你他妈的到底是不是他朋友啊!” 祁飞大声又问了一遍,但是屋子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回声绕梁。 祁飞听见了夏正行把门关上的声音。 靠,真生气了。 祁飞烦躁地坐到沙发上,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躁什么。 看夏正行刚刚那个态度,他应该不是陈越的朋友,但他又为什么非得插手这件事。 换句话说,她自己要有什么样的价值、将来会做什么样的事情...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夏正行这样毫无征兆地闯进她的计划,让人怎么应接。 应接不暇。 明明该生气的人是她。 祁飞把手背上的创口贴撕开,露出胖草莓,火气往上冒。 她骂了句脏话,把棕色的创可贴重新贴了回去。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一直到晚上刘云回来,夏正行也没有从他那个屋子里走出来半步。 祁飞躺在床上发呆,心里的烦躁早就被时间熬没了。 她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刚刚那么跟夏正行说话确实挺没品的。 好说歹说他也算是为她受了伤。 祁飞叹了口气,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正好遇见了下楼拿东西的夏正行。 两人狭路相逢,视线撞在一起,对视了许久都没说话,又颇有默契地同时错开身,一个走下楼,一个走向浴室。 洗澡的时候祁飞脑子里净想着有的没的。 有的没的都关于夏正行。 比如夏正行那个黑屏的手机。 原来乖宝宝也会撒谎啊。 祁飞咧开嘴笑起来,笑完之后又觉得自己非常无聊。 洗澡就洗澡,在这儿瞎笑什么,就跟个神经病一样。 跟黄豆似的。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祁飞和夏正行都没对话。 刘云早早地去办事儿,没有发现两人气氛的异常。 他们俩各自骑着自行车往外走,到了路口就分开。 祁飞喜欢绕远路,比起人来人往和车水马龙,祁飞还是觉得崎岖的石头小路更适合她,黄豆的车被她骑得一颠一簸。 昨天晚上没睡好。 每次都这样,只要刀见了血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不怎么好。 濒临犯病状态,却又要犯不犯。 祁飞看过一本心理书,上面说像她这种人情绪不能大起大落,越是起得高就越是落得低,容易被刺激得犯病。 昨天用刀的时候起得太高,导致她现在处于精神低迷的非洲大盆地,整个人都没有精神。 没精神到祁飞都没力气回头看看到底是谁在跟着她。 后面“咯噔咯噔”响着车轮子的声音,和她骑自行车的声音叠合在一起。 石子路又小又幽静,祁飞想不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她都很难,虽然那人一直保持着比较远的距离。 难道是陈越又派人了? 他累不累啊。 头疼得有些喘不上气,祁飞自我感觉这种状态不太好,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到兜里找糖。 糖没找到,只找到一张糖纸。 祁飞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骑车技术,右手松开后自行车就开始颠簸—— 在倒下去的前一刻,她用脚撑住地。 头跳得更疼了,在烦躁完全包裹住她之前,祁飞大力蹬车,第一次这么想去学校。 也许在人群簇拥的地方,她的头就不会这么疼了。 一气呵成骑到学校后,身后的人也跟着祁飞骑到了停车棚里。 祁飞一边下车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靠,这人哪是跟踪啊,简直就是正大光明地示威。 祁飞回头,正想批评一下这个跟踪者的职业态度,结果看到了夏正行。 还有他的白色耳机。 夏正行没有看祁飞,只是拎起书包、戴上耳机,走进学校。 怎么是夏正行? 祁飞愣住。 夏正行不是从来不走那条石子路吗? 祁飞没能琢磨多久这个问题,头疼得就像有二百五十头小猪佩奇在她的脑仁中跳最炫民族风。 她往楼梯上跑,往人少的地方跑,最后推开门,大喘气蹲在墙旁边缓不过劲儿来。 现在不能回教室,毕竟就她这副样子,说不定蒋妍妍和老班看到后就直接拨120了。 等稍微缓过神后,祁飞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天台,整个人不自主地抖了一下。 天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天台很高。 高很可怕。 祁飞闭气眼睛,在心里咒骂自己。 越是犯病,病越是带着她往癫狂处跑。 明明可以跑出学校的。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记忆的深处跑出来,拽着祁飞站起来,再拽着她走到天台栏杆旁,往下看。 祁飞拼命地想闭上眼睛,但是那股力量却又用力地撕扯开她的眼皮。 高处眩晕,挂着并不温和的风。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高度也许不算高,但是祁飞的脑子里会不断地重复播放一些恐怖的念头。 比如说如果从这个高度跳到楼下去,会是后脑勺先朝地还是脸先朝地?她会摔成什么样子,是脊椎骨先裂开还是脑浆先迸溅开... 高处搅合着恐惧。 疼。 好像有个人掐着祁飞的脖子,她的身体不受意志地往前倾。 害怕和恐惧同时袭来,祁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坐到了栏杆上,风朝她卷过来。 栏杆在颤抖。 她只要稍微一动,稍微一往前倾,就会从高楼上摔下去—— 粉身碎骨,成为一堆肉和泥。 祁飞的心猛烈地跳动着,眼睛发酸,鼻子也发酸。 好久没有这样了,以前犯病她只会觉得发晕,今天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比起害怕,祁飞的内心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无奈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看见她,没有人能理解她的这种无奈。 她咬紧牙关,但是身体就是僵在栏杆上,一动也不动。 真得只需要轻轻的一推... 可祁飞现在还不想死。 谁来救救她...谁又能救她呢? 只有自己。 祁飞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我是恶犬,我是恶犬,我是恶犬... 泪水不可控制地从眼角流下来,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就是为了不想往下看。 心中的无奈和恐惧堆积到一个临界点,她终于能动弹起来。 也就在那一刹那,栏杆大力抖动,祁飞真切地感受到死亡迫在眉睫的威胁。 她立马强迫自己往后倒,也没有管栏杆到底高不高,她往后摔到底会不会受伤。 因为祁飞知道,如果自己不这么做,就会摔下天台。 “砰”的一声,后脑勺传来疼痛,灰尘溅起。 祁飞仰躺在灰尘中,大声地喘着气,背后全是冷汗。 她睁开眼睛,看向并不灰暗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