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两人来到刺史府前,却早已是缟素遍布,哀乐混合着阵阵哭啼之声,映衬城门前烽火硝烟,不知是为死去徐州刺史悲伤,还是为了这个徐州。 或许都有,或许都没有,自身性命尚且都不能得到保障。 此时的沉默,郭嘉也没打算找些什么话题来打破,张良望着那座刺史府邸,脸上神色难辨。 两人进去时,好些不曾见过面的人,看他们的眼神完全就是一副死死盯着仇人的面孔。 张良神色如常在灵枢前焚香拜了三拜,才转身走向一边敬候着的刘备。 张良每走过去一步,跪在一旁陶商及其亲属,盯在张良身上的眼神里杀气就会加重几分。 旁边观察这一切的郭嘉,他好像发现一些对外人而言看似隐秘消息。 他就说张良怎么直接朝刘备那边走过去,看都没看一眼跪在一旁的陶商,真是没对比没伤害。 “我们外边说!” 刘备伸手朝门外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甚至在陶商欲言又止时,移动下脚步,稍微挡住陶商望过来的视线。 刘备将两人请出吵杂的大堂,人流都聚集在前面,府内的去处到是极为安静,甚至没有人来往。 张良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来意,“徐州境内不知屠城消息,何时传扬开来,若是不尽早制止,百姓逃难徐州又将会经历一场大浩劫。” 是浩劫,而非普普通通的灾难,张良之所以说地如此严重,百姓逃难不仅仅只是威胁到徐州,还会引起其他州郡纷争。 徐州人口在十三州中,已是拥有足够庞大数量的地方之一,逃的可以逃,那么这一路又会发生什么问题,完全可以想象,那么美没逃得掉的百姓基数也是相当大。 张良还在给刘备试压,得到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东西,人就有些飘。 解决屠城的问题,也是解决陶谦那块心病,解决刘备可以安安心心稳坐徐州刺史的问题。 张良给予的压力,他能从话里听出来,“备能放两位尽早离城,但有一事相求。” 他过得了陶谦和陶商父子这一关,但曹操若是想将刘备叫回许都,他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权利。 “力所能及之处,能帮则帮。” 张良从不把话说地过于圆满。 在他自己计算中,刘备必定会去许都,天子和徐州之间,这个选择只有他会是前者! 一直隐忍的人,怎会差这一时片刻。 郭嘉正想拉住张良,这刘备一看就没安好心。 “屠城一事,备希望能与两位同往曹营内。” 这个问题,刘备在自己位临刺史之位上,依靠表面的过于放纵,去掩饰下心里不安和害怕。 一起去,张良个人没什么意见,扭头看了眼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的郭嘉,看来也是默认了。 “备之荣幸。” 向两人告辞后,就回了大堂内,就安排后面的事情。 两人在等待中,郭嘉习惯性伸手去摸挂在腰侧的酒葫芦,却在这里瞪视目光下,不情不愿缩回了手。 张良正要念叨下郭嘉怎么如此不注意时,就见其将话题引到刘备身上。 “之前嘉以为仅靠一点小聪明的人,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现在嘉想听一听子章对他的评价。” 张良步步都在让郭嘉注意刘备这个人,现在他更想听一听张良的看法。 略微思索了一下后,按他对刘备用意剥析,“其目的可分两种,过于隐忍自己**的人,是最为恐怖存在。” “他刘皇叔的名号若是坐实了,可比曹司空挟天子以令诸侯,来的更加名正言顺,以及他已经认识到人才可贵性。” “那这个徐州于他而言,用处不算太大。” 张良从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处境,殊途同归终是一死。 从郭嘉身旁走过,朝外走去,“刘备此时应该备好马车,去府外看看,良在许都如何受人不待见,想来只有个名号的刺史刘备,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会听命于刘备吗?” 虽然曾有刘表单枪匹马入荆州,刘表身上很多东西,刘备可没有。 熬到这个时候,会比任何人都要更加谨慎,他们后路不多了。 郭嘉边听边点头,他也很是赞同张良的说法,不过张良分析要透彻很多。 明明不认识的两个人,张良仿佛非常熟悉刘备一样。 “很显然就是不会,刘备的身份现在还尚未可知,毕竟中山王那些子辈孙辈,不知凡几 。” 郭嘉有专门去了解过刘备的情况,之前他们是一直呆在公孙瓒手下。 若非这次围剿袁术,广召天下诸侯参与其中。 而公孙瓒自己不想出力,才派了刘备出来,他还不知道要在幽州呆上多久。 理由很充分,张良没再解释什么,两人来到府外时,马车已经备好,刘备正与张飞在吩咐些什么。 等到两人过去后,两人的谈话才停下。 “少府、祭酒上车!城门目前出不去,这次我们走北门。” 刘备转过来时,面上已经换了一副恭谦之态,一点也没把自己放在刺史这个位置上。 张良同郭嘉一道上了马车,刘备随后而入,张飞驾车关羽留守在城内,无论刘备去哪他们三兄弟,几乎都是一起。 张良在几人中极为沉默,以至于郭嘉同刘备闲聊到最后,也没了兴致。 从北门出城,一路绕了了不少原路,马车才缓缓停下。 闭目养神的张良,这才伸手撩起一旁的车帘朝外眺望了一眼,不远处是营寨,在他们的马车周围更是围上一圈官兵。 张飞嗓门又大,脾气急躁了些许,说起话来没头没脑,让人根本不怎么明白其来意。 刘备一见事情不对,也立即就下了马车,随后是郭嘉。 “嘉出去一趟,他们应该就清楚我们的目的了。” 张良身份很是特殊,营寨外又不知有多少人眼睛盯着这一处。 一阵等待后,刘备上了马车。 “先进去。” 马车再次缓缓行驶,郭嘉却没再出现,再次停下时。 车外传来一道非常洪亮且欣喜的声音,“玄德兄远道而来,我曹某有失远迎啊!” 刘备出去后,张良才在其后下了马车。 入目阳光有些刺眼,眨了眨好几下眼睛,才慢慢适应下来。 与刘备称兄道弟的曹操身后,围了好些人。 武将中无一不是警惕地盯着握紧八丈长矛的张飞,而几位军师却将视线都放在张良身上。 他,张良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注意的地方,只在下了马车后,在一旁站定,不搭话也不抢话。 曹操同刘备寒暄了几句,就走到张良面前,两人眼神相交中,张良能从其中看到一丝丝茫然。 很是奇怪,张良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少府忧心奉孝的旧疾,到是让曹某都多有感激,不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奉孝病情严重,不过此次徐州一行,有劳了。” “志才交代,良不敢忘,不过奉孝的病情还需尽早就医。” 张良这时可没敢从郭嘉身上,去拉进与曹营的关系,完全就是不咸不淡,让人觉得疏离却又挑不出毛病来。 张良拒绝,反倒让曹操觉得真实了几分,转头间思维跳跃到今日正事上来。 “今日不是还有事情相商,茶已备好,几位请!” 曹操作东道主,一人走在最前方,张飞刘备及张良落于其后。 郭嘉好像并没有被安排在其中,张良环顾一圈,将营帐排布一扫眼底后,顿时心里对曹操领兵,有个大致了解。 不知是否故意,几人走过的地方,皆是军营内演练之处。 刘备适时给曹操戴上一顶高帽,将人往上捧一捧,“整军严谨,军营布置一环套一环,似乎有非常慎重考量,营内布阵。” “曹某手下能人无数,也是倚仗于他们,可若一军后方都被人一锅端了,也走不到今日。” 刘备恭维曹操很受用,但他真正希望来把这一切夸赞的人,张良目不斜视只顾着往前走,或者一点想搭话心思也没有。 曹操略过非常安静的张良身上后,也没了领着他们几个观赏一番的性质,劲直走去营帐内。 入座后,随礼仪敬酒时,曹操抬手示意慢着,“少府不喜饮酒,大可不必为难。” 看来还是别人给盯上了,曹操要对一个人好,当真事无巨细,这个人情领不领呢? 耳边是几人还在闲聊,等到酒过三巡才谈起正事。 酒水被撤下,摆上一些茶点,此时刘备应该还在纠结于他将以什么借口表明自己用意。 张飞一顿闷头吃喝,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喝自己的酒。 张良起身端过一旁茶杯,走到中间,“时闻徐州内百姓纷纷迁移出城,甚至传出屠城的谣言,不知是否属实?” 一提起这事,曹操身上甚是杀气十足,“确有此事,曹某与徐州陶刺史有杀父之仇,此不可不报。” 张良明明一而再再而三表示自己的立场,现在却在帮一个外人说话,曹操面色一沉,不过没有直接点明什么。 “屠城或许只是一时的痛快,刚才曹司空一些话良非常认可。” 张良目光一直聚集在曹操身上,同时根据他的一些细微反应,从而来调整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去劝诫。 就是不清楚,做为臣下他的这两位君主,究竟有哪些相似和不同。 “什么话?” 有生之年还能被留侯来劝诫一次,曹操心里非常激动,但面上依旧非常严肃,还得好好端着自己的表情。 且还要不太刻意表达下自己对杀父之仇的不满和愤恨。 快说 ,快说,他都好好听着。 曹操还以为刚才那个时候,张良应该是在走神,没想到原来人家只是不想说话。 “人才,徐州人杰地灵,百姓流窜下途经各州郡,他们会如何传扬,古语有言三人成虎,那什么是流言,曹司空应该明白此弊大于利。” 有些话听多了,管它是不是流言,都已经印刻在了心里。 “声名而已,曹某若真在乎这些,那么心心念念谁是曹贼的人,这天下也杀不干净!” 曹操并不太想,在两人第一次正面在大事大非前的交锋,如此虚以委蛇。 突然转折,张良迟疑一下后,又道:“声名是吸引人才一道基石,他们流窜在各地,必将影响到各州郡。” 曹操能够唯才是举,但若都是些有才无德的人,是场更大的灾难。 “少府可知吕布手下谋士陈公台。” 曹操已有些许的动心,但他张良自己能出手帮忙,这次谈话就不亏。 “陈宫!” 张良想陈宫不满曹操的举措,吕布人在许都内,他都能去跳槽,或许两人真的很有缘份! 陈宫是兖州人士,曹操受人背叛,此时的警惕心必然很重。 生杀予夺确实能够震慑人心,但却不是真正的让人心悦诚服,而是畏惧,但曹操却无所谓。 名声一事,外人说个几句,他不会放在心上,但自己人也说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与其让他们都逃往敌人手中,何不直接毁掉来的痛快省时省力。” 曹操算是在张良面前一点也没掩饰自己杀伐之气,不能为自己所用便让他们连一点飞翔的可能都没有。 不曾绽放过,谁会知道他杀了什么大才之人。 “何况曹某都不曾知道谁是有才之士,少府一人的看法,可证明不了什么!” 两人交锋,闲杂人等退散,刘备这个时候分毫不敢展示自己的存在。 曹操一直都没给刘备留下这个机会,他看中猎物始终是张良。 只要张良自己肯拿出证据,曹操相信张良的眼光,那么张良所培养的人才,只要留在许都内,迟早是曹操的囊中之物。 这么说来,张良完全并不需要担心别人的出口伤人,有非常正当理由收人为弟子了不是。 “那,良能证明自己言论属实,曹司空是否收回屠城这一军令。” 完全是在曹操的各种期待下,张良说出他最想听到的话,还会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两人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谁输谁赢一切还尚未有定数。 “此言非虚!” 生怕张良反悔一般,曹操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不过还是询问一遍确认下。 “非虚。”再次在曹操眼巴巴的目光下,张良再次点了点头。 此时曹操脸上哪里还有之前威严,若非顾及形象真想蹦上一蹦,以表达自己溢于言表的兴奋之情,“一言为定。” 全程工具人的刘备,此时脸上附和气氛的笑脸,有点龟裂。 张飞不希望刘备受人冷落,正要闹上一闹,直接被刘备制止。 “大哥!” “等他们说完。” 曹操从自己的位置上下来,就想伸手去拉一拉张良的手,然而张良丝毫不给面子直接躲过。 眉头一挑,看向讨好似的曹操,问道:“不知曹司空还有什么事?” 曹操愣愣看了眼没拉到的手,随后说些非常妥帖的安排,“留,少府可对那些大才之人,心里有数?或者还在不在徐州,少府辞去需要兵马开路吗?” “刘……” 听着想打瞌睡的刘备,突然感觉又被念叨到自己,打起精神朝这边望了望。 依旧没有自己能插足的余地,有些失望,好像没自己什么事情。 张良没打算隐瞒什么,刘备知道前去拜访,收拢到人才,是他自己的本事,诸葛氏现在还不在张良的计算内。 “琅琊诸葛氏,他们毕竟是世家大族,想要迁移徐州,比直接就能搬家的百姓顾虑要多很多,目前应该还报以观望的态度。” 诸葛氏,张良提起这个名号,曹操便在自己脑海中搜索关于他们的消息。 这点曹操还真没怎么关注过,所以有点一脸茫然啊! 莫名想起推荐人才的荀彧,可比现在威逼利诱帮他的忙的张良,听话多了,好像有点朝三暮四是怎么回事! 甩掉脑子里各种荒唐的想法,将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来。 有些担心张良这一路会遇到麻烦,曹操还是打算自己直接就把他这一路的问题,现在都给解决了。 “此去琅琊郡路程有些远,少府可需要兵马开路,毕竟还有些暴动的流民。” 张良现在是人,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曹操有点不太敢细究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真是细思极恐啊! “不必了,良一人就能前往,只是能否将人带往徐州,良自己也不能确定。” 这才是张良所担心的地方,人家凭什么就自己子嗣前往千里之外的许都。 到了眼前的肥肉,哪有丢掉的道理,就怕张良为此放弃这个机会,曹操赶忙补上一句,一切他能搞定,“这个少府不用担心,操自有办法。” 徐州都不曾放在眼中,何况它一个琅琊郡。 “多谢。” 曹操办法,张良目前有考虑过,强权之下无人敢不从,若不是张良压着,此时应该已经派人去抓了。 将张良送出营帐去休息后,曹操才想起屋内还有两个人。 刘备还能坐得住,不耐烦的张飞要不是每次想起身时闹腾一下,就被刘备眼神喝令住,哪里还能轮得到曹操和张良把话说完。 想了想之前的情况,曹操便理解张飞因什么而急躁了。 张良从营帐内出来后,面前走过来一人,“少府随我来,奉孝他应该等候多时了。” 荀攸在忙完自己手里的一堆事情后,就在营帐外等候,他也没想到几人一聊,大半个时辰已经过去。 “公达!”张良很是诧异荀攸怎么在这? 跟随在荀攸身后,同他走近郭嘉的营帐内。 大老远就能闻到一阵酒香气,进来后张良并没有见到酒坛的存在,郭嘉腰间酒葫芦也不知去向。 张良什么话也没说,只在一旁跪坐下来,等着郭嘉和荀攸后面举动。 “不知少府下一步打算是……”回许都或者留在军营内同他们一起班师回朝。 两人之间赌约,并不涉及什么秘辛,荀攸问起张良就在复述一次,“明日会前往琅琊郡。” “琅琊郡?” 荀攸不太明白,目光望向郭嘉时只见他也摇了摇头。 “良同曹司空强调人才重要,若是真有大才他愿收回屠城军令。” 没太多隐瞒,曹操自己说不定哪天同他们炫耀,不费吹灰之力大才就尽在掌握。 这好像还是曹操自己得了便宜,但不知为什么郭嘉却在替张良不平,十分想痛扁下曹操。 在他印象中,张良不应该是吃亏一番才对,被人卖了还在帮着培养人才。 “子章可有不愿,嘉毕竟答应过你,应该是嘉去劝司空才是。” 曹操其实对他们情况了如指掌,尤其在说明劝诫屠城一事后,就把郭嘉给支使开了,他才刚把自己一堆事情给忙完。 “不必了。” 这正是张良所想要的情况,在外人看来是曹操占了大便宜。 但也正是因为有曹操的存在,张良才能够名正言顺收拢那些人才。 “?” 郭嘉不太理解张良的想法,不过有时他自己想问题的时候,都没张良快,谁都会吃亏,张良绝对不会才是。 这么一想,郭嘉心里才舒服许多。 “诸葛氏,真有什么大才,为何我们从不知晓?” 荀攸觉得不太应该,一点消息都没有。 “若是真传了出来,曹司空会如何?”他们还会有命逃出去吗? “之前呢?” “人家还是孩子。” “只是个孩子,少府如何清楚他有大才?” 两人绕来绕去,似乎又会回到话题的原点一样。 张良只是笑笑没说话,他会是个很好的夫子就行。 荀攸不知道曹操为何如此信任张良,还是个孩子就敢去冒这个险,未免太过于自信了。 他虽然却有不少不曾显露的实力,但一个大才是全方面强者。 这个话题把荀攸和郭嘉两人都给绕住了,但愿这两个人能给他们带来惊喜! 张良更为担心的还是诸葛氏会不会放人的问题,以及曹操之前作风,可能已经触及了他们底线。 成事在天,他必须把所有会出现差错都给计算在内,白跑一趟事小没捞到人才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