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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二百四十三、君问归期未有期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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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就可以彻底褪色,然而仇恨这种感情,哪怕经历一千年,一万年,往往也不会有半点磨灭。”师映川道:“为什么不试着放下,说不定那时你会觉得整个人都轻松无比。”宁天谕冷笑,他没有反驳什么,只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师映川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双眼,开始打坐,这支队伍赶路的速度很快,并没有在这样一片普通人看来好似漫无边际的林海中徜徉太久,而一路上,他们也没有再遇到过断法宗的人,不过倒也陆续碰见几拨其他的武者,大多都是前往瑶池仙地观礼之人,但这些人无论是属于某一方势力,还是独来独往的自由武者,在看见师映川所乘坐的那辆大车时,往往就立刻避退开来,因为那车身上鲜明地绘有一道标记,一朵殷红如血的莲花赫然在上,而这朵栩栩如生的血莲,就是师映川一手创建的‘青元教’所独有的徽印,在两年前,师映川以‘青元’为名,正式创立教派,广招天下散修武者,无论是闲散无根的武者,还是恶名昭昭的凶枭魔头,统统不问,只要具有一定的能力,青元教便会加以甄别,取其中精华,然后吸纳于羽翼之下,再加上师映川尚有宁天谕当年的几处藏宝之地作为底蕴,财富无可计数,真真是财大气粗,如此一来,在这两年间,青元教网罗了一批教众,迅速发展壮大起来,近来自从师映川晋升后,更是风头大盛,教中有三位宗师坐镇,这已是天下任何宗派都要心怀凛然的。    瑶池仙地位于昆平山脉,除了一些粗使下人之外,门中上下皆为女子,这里所培养出来的女修行者,大多姿容不凡,这些女子本身修为又不错,所以到后来往往就与许多门派世家的子弟结为伴侣,门派千百年传承下来,关系网已是纵横交错,如此一来,瑶池仙地自身的底蕴和实力虽然未必算得上是最顶尖的宗派,然而却是在天下众多门派当中隐隐显得有些地位超然之感,眼下由于宗主接任大典的缘故,这里近日来已经云集了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各方人士,前来观礼,一时间这处清净的所在便少有地热闹起来,许多门下弟子都为此忙碌不已。    这瑶池仙地之所以叫作这个名字,很大的因素便是由于四下环水,这里水上烟波浩渺,日头一照,雾气尽散,湖面粼粼生辉,一道道光柱洒下,穿透了清澈的湖水,向下看去,水底的一切都一目了然,无数船只在水上来回游弋,不断运送着前来参加典礼的各方嘉宾,岸上花树斑澜,异草妆点,望之令人心旷神怡,果然无愧于‘仙地’二字,这时远处山门所在忽然遥遥传来一声锐响,紧接着,上方空中赫然炸开一朵灿烂烟火,同时有长短不一的哨声清晰起伏,是宗门内互相传递信息的通讯方式,也只有特定的一些门人弟子才听懂其中的意思,外人就更不可能了,此时在场众人脸现惊异,纷纷抬头看去,他们自然听不懂那哨声当中包含的内容,有人喃喃道:“飞火传讯……不知是哪位大人物荏临于此?方才断法宗季剑子至此,也没有用出飞火传讯的手段,莫非这是哪位宗主?亦或是宗师强者?”刚刚来到此地,眼下已经登船离岸的断法宗诸人却是眼神复杂,心中猜到了来者必是师映川一行,季平琰手扶船栏,眼望山门方向,俊秀之极的小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纠结与成熟之色,轻叹道:“父亲……”    当下,水面上忽然遥遥传来玉罄清击之声,悠远清致,未几,一条华丽大船悠悠而来,船上两边各有一队宫装女子,手持孔雀宝扇,金炉,香鼎等物,个个面容娇美,几个年长的华服女子站在船头,众星捧月般地将两名容貌极美的丽人围在中间,有人语气激动道:“这是温渌婵温仙子、甘幼情甘仙子!这两位仙子出面迎客,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贵宾?”话音未落,却见那大船之后,一方巨大的花排随之而来,上面放置着一座云辇,遮有曲柄华盖,金九穗顶,七彩幔,挂着珠帘,除了没有挂金绶之外,与宗主出行已是同一个规格等级,两旁八名少女侍立,眼神冷漠,姿容秀美,有那等见多识广之人不禁心生震惊之意,喃喃道:“……竟是太上长老亲自出来迎客!”这时远处已能看到有一队人正朝这边而来,眼尖的已经看见了车上的血色莲花,顿时一片凛然,心中暗道难怪摆出这等阵仗,原来却是红莲业火,魔帝驾临!    一行车马来到近前,云辇中有人幽幽道:“……多年不见,眼下再会之际,想不到当初的小孩子如今却已是一教之主,宗师之身,果然世事莫测,不可捉摸。”话音未落,一只手掀起珠帘宝帐,从云辇内走出一位绝代佳人,她没有普通女子的娴静,也没有温婉的气质,但那眉宇间的冷傲高华,已足够令世间绝大多数男子自惭形秽,正是瑶池仙地的太上长老,阴怒莲。    大车内响起淡淡的笑声,一个男声道:“许久不见,阴长老风采一如当年。”一个身披华袍的青年自车内下来,在看到他容貌的一刹那,似乎时间都静止了,唯有清风兀自缓缓流动,众人不约而同地滞住呼吸,心跳剧烈,在见到这生平连做梦也想象不到的绝世容光之际,竟是不敢正视,尤其许多年轻人更是茫然失措,心神俱醉,双膝竟是都软了起来,一个靠得近些的俊秀少年微张着嘴,手中宝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却是毫不知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世间竟有这等神仙人物!”不但他如此,在场更是不知有多少人痴痴心想:“若是能与此人结为眷侣,若是能与此人结为眷侣……与他朝夕相对……便是为他粉身碎骨,又有何憾!”    天下人一见了自己便都是这般失魂落魄,这样的事情师映川早已见得多了,自是丝毫不以为意,他嘴角笑容恬漠,微眯起艳红如火的双眼,看了一眼天色,说道:“时辰不早,这一路我也有些乏了,还请阴长老替本座安排一处休息之所。”他言语之间不失客气,但却并没有从前的那种恭敬之态了,一来这是因为他现在乃是一教之主,又是宗师身份,按规矩,与其他任何宗门的最高领导者都是要平辈交往的,二来则是因为他早已不是断法宗之人,亦非大光明峰一脉,不再是藏无真的徒孙,如此一来,阴怒莲也就没有了长辈的这一层身份,师映川若再像从前那般恭敬,反倒会让人笑话,甚至觉得他十分虚伪,当下阴怒莲微叹一声,不由得生出一丝物是人非之感,不过她转眼就敛去了这种令人略带怅惘的感觉,道:“师教主请随我来罢。”与此同时,渌婵温与甘幼情所在的大船上徐徐放下了船板,迎青元教一干人等上船。    一路上风拂碧水,丛木通幽,两岸花树点缀,雀鸟啁啾,确是一处人间福地,偶尔一阵清风吹来,就是片片花瓣飘洒,落红如雨,师映川负手立于船头,他身上是一袭黑色的华袍,绣满了一朵朵盛开的红莲,夹杂着道道火焰,袍子微一颤动便仿佛是火焰纷乱,血海连天。    ☆、二百五、笑问昔年柔情事,桃花依旧否?    夏日的风吹来,经过碧透的湖水,被减去了几分燥热,带来的花瓣形成了一阵花雨,只见船头师映川长发如瀑,舒雅自在地看着周围风景,头顶红玉冠上十数条长长的殷红珊瑚珠串道道垂流而下,宛如一颗颗血滴初结,粉红的落花被风吹来,许多都掉在他发上,衣上,瓣瓣分明,几疑身在画中,明绚不可方物,船上瑶池仙地的众女见到这一幕,一颗心都是怦怦而跳,她们平时见过的各色优秀男子也是极多的,然而此时此刻,却是谁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师映川红色琉璃一般的眼中倒映着水光花影,与明媚日色辉映,似是微微出神,他站了一会儿,忽然回头问道:“……不知万剑山的人可来了么?”距离师映川较近处的温渌婵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道:“是,昨日下午就已经到了。”师映川微垂眼睑,淡淡道:“却不知是谁来了?”温渌婵语气一顿,终究说道:“是掌律大司座以及奉剑大司座……联袂齐至。”    师映川闻言,眸光微深,如今时隔数年,万剑山掌律大司座与奉剑大司座现在已不是厉东皇与沈太沧,而是由二人座下爱徒千醉雪与季玄婴担任,师映川听到两人眼下都在瑶池仙地,心中微动,这时一旁甘幼情忽然沉声道:“……表哥也已经来了,师教主为何却不问起?”她一直心系宝相龙树,纵使当年宝相龙树与师映川正式成婚,也仍然痴心不改,一路蹉跎到今时今日,眼下听见师映川只问及万剑山,却没有提到宝相龙树,虽说这似乎正应该合她心意,但心中却也还是不由自主地为宝相龙树感到不值,而师映川听了这微带质问倾向的话,并没有什么不悦的反应,他的目光在甘幼情美丽的脸上一扫,透出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然后收回目光,淡无痕迹地伸指一弹,一道肉眼可见的淡红剑气如同微风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空气当中,刹那间就将一朵即将飘入水中的落花轻描淡写地击成齑粉,却没有造成丝毫的力量波动,这一手若是看在同等级的人眼里,就会立刻知道师映川的修为已是由至阳至刚、极阴极柔这样的阶段彻底转换成阴阳相生的圆满境界了,是陆地真仙级别的人物,师映川面色无波,既而淡淡道:“……本座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武者,纯粹的修行之人,所求的是大道,是长生不朽,至于其他,于本座而言,就如同这花开花落,春秋易替,都是随缘罢了。”    这番话没有半点辩解的字句,也没有丝毫天生薄情的意思,然而其中所透露出的某种东西,却是让人听了不由得心中微震,生出透骨的寒意,仿佛再回首已是几番风雨几度夕阳了,而云辇中阴怒莲听见师映川这番言谈,神色微微一动,她眼中弥漫出回忆之色,却轻叹道:“此时此刻,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你说不清楚哪里与藏无真有些相象……这样的心境,必然会促成你在武道上的飞跃,但势必也会让你此生彻底难以对人敞开心扉,一生平静快乐的机会也由此断送,我眼见于此,却不知究竟该不该恭喜你。”师映川闻言呵呵一笑,道:“有舍才有得,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之事?只要自己觉得不后悔,没有失去自我,便是了。”    一路再无别话,末了,师映川一行被安排在一处十分幽静清逸的居所,眼下距离大典还有几日,不少人来到瑶池仙地之后,都愿意四处观赏一下这里美丽之极的风光,而瑶池仙地中人也不会阻拦,除了一些门内重要的场所之外,大多数地方都是对外开放,允许众人参观的,不过师映川并没有打算欣赏这里的景致,他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地专心运功,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外面有人进来通报:“禀教主,山海大狱少主来访。”    师映川忽地睁开眼,他‘唔’了一声,接着便振衣而起,神识展开徐徐散播出去,就在一处方向锁定了一个熟悉的气息,师映川心中微动,随即一步跨出,整个人便再无踪影,几乎是一眨眼之间,他的身影已出现在百余丈外的墙头上,既而衣袂飘飘,瞬息就来到了这处幽静居所的外面,只见那里门前绿藤爬绕,鲜花开满,一个宝蓝长袍裹身,头戴高冠的男子正独自一人负手立在当地,腰间佩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师映川轻叹一声,道:“宝相,你来了。”    男子蓦然抬头,循声看去,只见华服玉冠的师映川站在高高的古木上,不沾染半点尘俗,宛若天人,男子没有表情的脸上顿时如同冰雪融化,露出一丝丝和煦的笑容,他伸出手,一丝极微妙的表情在变化,道:“听说你在这里,我便找上门来了。”师映川无声地笑了笑,但见他衣角微动,下一刻,整个人已经好似一阵清风般来到了对方面前,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两人在这三年里并不是全无联系的,师映川虽然一直都待在皇城之中,但宝相龙树却也来过摇光城几次,而平时也是互相通信的,所以眼下见面倒也不是那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一时师映川打量着男子,对方从前因为修炼了某种功法,以致额头之间有一抹浅浅的绯红,现在却是半点也看不见,显然是修为大成,到了沉凝不发的境界,便微笑道:“半年多不见,你进境很快。”他的声音极是好听,却毫不阴柔,自有一番张力,宝相龙树亦笑,却叹道:“我这又算什么,倒是应该恭喜你,终于成就宗师,自此便是长生中人,一世逍遥自在。”师映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眼中仿佛有星辰幻灭,雪白如玉的手抬起,食指轻轻摇了一摇,道:“这算什么长生中人?不过是理论上最多三五百年的时间而已,事实上,大部分宗师有个两百多年的寿命就很不错了,这也算长生?”他说着,眼中红焰流转,优雅而炽烈,幽幽笑叹道:“我要的是生生世世的逍遥,要的是千年万年的自在,不死不灭!宝相,这,才是真正的长生啊……”    宝相龙树神情一变,仿佛是第一次认识面前的这个人,也同时是第一次真正了解对方的心思,他沉默良久,最终轻叹一声,说道:“古往今来,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够真正不朽,映川,千秋万载这样的事情只有山川海洋才能够做到,况且即使是大海,也有海枯石烂的一天,即使是高山,也有变为平地的一日,更何况是血肉之躯的凡人?”师映川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笑吟吟地不语,宝相龙树也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他低语了一声:“希望如你所愿罢。”既而携了师映川的手,微笑道:“也罢,我何必理会这些,至少我们还能够相伴很久,至于那么远之后的事情,现在我也不去想。”又道:“近来青元教发展日盛,不少人对此心生警惕,也许你应该……”话没说完,师映川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拉着他的手慢慢沿着小路走着,说道:“我知道你的好意,但如果细细分析的话,宝相你就会知道这对我而言,其实并没什么要紧。”    两人并肩漫步在秀丽的风景当中,这里有一片竹林,一株株绿竹青翠欲滴,竹节微凸,表面莹润光洁,乍一看去,倒有些像是玉做的一般,这么好的一处清净居所,向来也只会安排给地位极高的贵客作为下榻之地,师映川与宝相龙树走在这里,口鼻间嗅到的都是清清淡淡的竹子香气,沁人肺腑,师映川说道:“你说很多人都对我不怀好意,心存忌惮,怕我树敌太多,但其实我根本不用在意这个,你想,这世间固然有那些野心勃勃之辈,但也有很多势力,是一向低调的,而且所辖范围也相对较小,对外一般保持中立,只求保住自家传承和现有利益,这样的人,只要我还没有找到他们头上,他们就会老老实实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理会什么,事实上天下这么大,各种各样的想法何其多,你看,比如天涯海阁,他们的目的就是做生意,只要不影响到这一点,他们就不会胡乱掺和什么事,而类似的不少人也都是持保留态度,总而言之,我看起来似乎有点举世皆敌的样子,但实际上这些年来,你见过有人真的来斩妖除魔、为天下清除我这个祸患么?当然,这与我拥有的实力也有很大关系,如果我是个软脚虾,早被人捉去逼问我身上的那些秘密了,但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表面上自从我的身份暴露之后,貌似就是与全天下为敌了,但这天下却是一盘散沙,各自为营,每个人的想法和立场都不一样,不可能达到相对的统一,所以我根本不必在意,不是么?”    宝相龙树听他一席话,心中豁然明朗,他深深看了师映川一眼,道:“果然,最简单有效的分化之法,就是人心……难怪你总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并不在意什么。”师映川微笑:“小到人与人之间,大到国与国之间、宗门与宗门之间,只要利益不同,目的不同,就永远不可能拧成一股绳,人性本来就是如此,这些道理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宝相龙树没有应声,他抬手轻轻敲了一□旁的一株翠竹,道:“……映川,近些年来,我越来越觉得你逐渐有所变化,你能告诉我,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到底是谁吗?是泰元帝,还是师映川?还是两者兼备?”    师映川没有回答,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偶尔他也会想,这是不是表明自己正逐渐受到宁天谕的影响?多年之后,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迷惑,但谈不上担心,更不会觉得有什么毛骨悚然的,想到这里,师映川五指微微收紧,握一握宝相龙树的手,含笑道:“这很重要么?我只知道我会踏踏实实地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路,本质的我并没有变,如果将来某一天你觉得我真的变了,变得让你不再喜欢,不愿接受,那你大可离开我,放弃我,毕竟合则聚,不合则分,这是非常简单的选择,你认为呢?”    没有人再出声,两人并肩携手,漫步于周围的美景之中,师映川身怀寒心玉,即便在这样炎热的夏日里,也是周身凉彻,清爽自在,少顷,宝相龙树忽然开口道:“玄婴他也来了,还有千醉雪,你现在,要去见他们么?”师映川点点头:“有段日子没见他们了,那么,我们就一起过去罢,想必你知道他们住哪里?”宝相龙树笑了笑:“自然知道,我来得可比你要早些。”当下就带了师映川去见那二人,两人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所在,这里有镜子一般清澈的小湖,倒映着天上白云,千百种鲜花竞相怒放,青草茵茵,几只鹿在悠闲地吃草,几处精致古雅的建筑错落有致地散布其间,红墙绿瓦,意趣十足,一株参天古树下,四个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子前,品茗叙话,师映川眼见如斯美景,不觉赞叹道:“果然自在……”    那四个不是旁人,却是季玄婴、千醉雪以及向游宫、白照巫师兄弟,见了师映川与宝相龙树二人出现,都站起身来,师映川在这三年里不是没见过前往摇光城的千醉雪和向游宫以及白照巫,不过季玄婴由于闭关的缘故,这三年来几乎没有出过万剑山几次,更没有去过摇光城,与师映川是真的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此时见到身穿华服、丰神如仙的青年,季玄婴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师映川淡然一笑,道:“原来大家都在……说起来,我们几个也真是很久没有坐在一起聊聊了。”说着,跟宝相龙树一起走了过去。    一时间两人坐下,季玄婴倒了两杯茶,分别推过去,师映川捏着杯子,没有喝,只道:“眼下聚在一起,不知为何,我却有物是人非之感。”他虽然说着这样似乎很令人感怀的话,但语调却是轻松随意,谈笑自若,这里诸人各自所属的立场都是不同,其中涉及到的东西委实是错综复杂,尤其师映川如今身份尴尬,大家现在坐在一起,再不是当年的那种场景,其他人听了他的话,一时间心中各有感慨,白照巫看了一眼这个已经与当初截然不同的好友,道:“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你晋升宗师,现在以茶代酒,算是迟来的祝贺罢。”其他几人也一并如此,当下就算是贺过了师映川晋升之事,等到饮完茶,师映川丰嫩红润的双唇微扬,微笑道:“我如今若还在断法宗的话,晋升宗师这样的大事,宗门必是会举办大典的,可惜现在却是不能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季玄婴清澈透骨的目光看过来,却没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拍了拍师映川的手背,意是安慰,就在这一瞬间,师映川却是忽生感应,下意识不着痕迹地看去,恰好就碰上了向游宫正望向季玄婴的那极细微目光,师映川心头微敛,眼神一触即分,并没有露出什么端倪,依然保持着淡定的姿态,一旁白照巫手持纸扇,轻轻摇着,笑道:“难得聚在一起,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很多的,所以就不要说这些坏兴致的话了,等下整治一桌上好席面,大家一醉方休才好,不然到下次能再相聚之际,还不知道会是多少时日。”众人听了这提议,一致应和,师映川敛去略有积郁的心情,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先前的态度,淡笑道:“这样的机会怎会不多?在座的人都是有望宗师之境的,日后自然寿元大增,相对于这样超过普通人寿命两倍以上的漫长人生,哪怕是数年时光,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以后聚在一起的机会实在很多,没有必要感慨的。”白照巫以扇指点着师映川,笑道:“你如今已是长生中人,当然悠闲自在,自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从容得紧,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自可闲庭信步,我辈却还不知究竟要何年何月才能跨出那一步,你现在却来惹人生恨,这算是故作漫不经心的炫耀么?”    这番话使得众人皆笑,如此一来,一时间便将原先因为身份变化而形成的淡淡微妙滞涩与隔膜之感冲得尽了,当下命人整治酒席,众人坐在一起畅谈闲聊,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等到明月悄悄爬上树梢之际,众人已是兴尽酒酣,白照巫与向游宫二人起身告辞,此处只留下师映川、季玄婴、宝相龙树以及千醉雪四个彼此之间有莫大联系之人,这时师映川面色微红,酒意醺然,但艳红的双眼却前所未有地明亮,显然是越喝越清醒,他放下已空的酒杯,目光依次从其他三人脸上一一掠过,微笑道:“我们四个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也都各自变了很多,眼下坐在这里,我相信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感慨万千,而我,是我们四个人里面年纪最小的,记得我第一个遇见的人是宝相,那时我只有十岁,第一次正式下山,后来又陆续遇到了玄婴和十九郎,我从一开始时的年少无知,到现在的勉强成熟,这中间经历了很多,而我与你们三个人也从一开始的生疏到互相接受,再彼此磨合,包容,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以算得上铭心刻骨的东西,也谈不上一起经历过什么重重磨难,我们四个的关系看起来应该是那种平淡无奇、水到渠成的事情,没有那么多的跌宕起伏,就是这样一份平淡的婚姻和感情而已,但我也知道,我们之间纵使不是身心相随,但还是情意相通的,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也都成熟起来,因为人心的改变,永远更胜于时间。”    师映川的这番话说得言简意赅,也没有任何煽情的地方,但在座其他人却依然微微动容,此刻看着面前这个被时光打磨成一个遇事宠辱不惊的成熟男子的师映川,三人心头都有些复杂的滋味在缓缓流动,师映川继续笑着道:“不过呢,这世间并不是每一个故事都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就好象皇子与公主、英雄与美人成亲之后,未必就是从此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直到白发千古,这往往并不是真实的人生,事实上,在被所谓的‘命运’与‘现实’的操纵之下,我们往往会随波逐流,走向不同的方向,或许在很久以后,我们会觉得曾经彼此在一起时的欢乐,那些平淡春秋里的情爱,终究不过是自己与对方漫长武道岁月中的一次回首。”    师映川绝美的面庞上一片从容恬淡,他依次看向三人,柔声道:“宝相,玄婴,十九郎,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人,也有很多爱慕者,而我也是一样,如今我们几个都有自己的立场和阵营,注定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和关系永远不可能单纯,或许经过时间的洗礼,我们四人之间的一切总有一天会往事随风,但无论如何,纵使从今以后天高路远,风云变幻,你们在我心中也依然是鲜活的,我一定还是会时常想起曾经有过的快乐,曾经一切的一切,永不褪色。”    他说罢,给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子里注满了酒,叹道:“拔剑四顾心茫然……诸位,敬我们曾经有过的一切,此时此夜,师映川再不能相忘!”掩袖一饮而尽,哈哈大笑。    ☆、二百五十一、绝对不要相信他    师映川说罢,微闭双眸,端起杯子举到唇边,掩袖将杯内美酒一饮而尽,既而哈哈大笑,原本酒意微晕的双颊上越发浮现出淡淡的红云,仙姿绝艳,不可方物,此刻他脑海中有无数场景不断变幻,宝相龙树一往无前的火热决然,季玄婴清冷怡人的平淡,千醉雪似有还无的犀利温馨,方梳碧无声的泪眼,左优昙沉默的顺从,晏勾辰深沉的心思,皇皇碧鸟的笑靥……    太多太多的画面交织在一起,甚至在最后,连江楼如同大理石雕刻而成的面容缓缓出现,当年还是孩子的自己坐在连江楼身边,无忧无虑……师映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杯子随手放下,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自己这个无情冷性的师父了,很多事情都已经渐渐离他远去,自始至终,对方都没有回应过他……师映川哈哈笑了两声,忽然就没了兴致,眉峰微蹙,他微微抬臂盖住了脸,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就那么一歪身子,倒在了旁边千醉雪的怀里,酒意随之上涌,意志再不清醒,转眼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知多久,迷糊中却忽然间只觉得身上哪里酥麻得紧,随即一波激荡猛地涌出,异样快意的感觉就从小腹以下传递过来,强烈得令人为之颤抖,将师映川从恍惚的沉醉睡梦中惊醒,他惺忪着微微张开双眼,这种懵懂的样子便让某人低笑了一声,将他紧搂在怀里,又另外有人轻轻吻住了他的嘴唇,与此同时,一段男子健美有力的腰肢缓缓上下摆动,从双方的结合处带来一股强烈到令师映川十个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的舒爽刺激,师映川‘哈’地低叫一声,上身微微弓起,朦胧中,他看见三个不着寸缕的人围绕在自己面前,手臂,腰身,长腿,黑发,这一切互相纠缠在一起,令人颠倒迷醉,师映川体内蕴藏的火焰被充分调动起来,直到不可自控的地步,他猛地低吼一声,将身上的人掀下来,团身压了上去,整张脸狠狠埋进对方的胸口,成熟男子身上的味道混合着周围一丝丝的酒香与幽靡旖旎之气,彻底点燃了心中的那把火,将师映川完全吞没,他就好象是一头浑身着火的野兽,而面前的这三个人,就是清凉的泉水,在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中,一场赤坦相见的贴身肉搏就发生在四人之间,四具成熟的男性身体交缠在一起,彻底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统统沉浸在这场久违的欢乐当中。    夜已深,一轮冷月斜挂天空,柔和的月光倾洒在大地上,室内一张宽阔的黄梨木长榻间,师映川赤身侧卧在一个结实温热的怀抱中,一手抚摩着面前一具肌肤呈蜜色的男体,同时望着旁边不着寸缕、身上布满片片殷红之色的青年,空气中浮荡着满满的旖旎靡香,情·色而暧昧,随着身体表面的薄汗逐渐干透,师映川眯起眼,忽然就俯身吻住了面前千醉雪的喉结,一面覆身而上,用手摸上对方结实的双腿,不容置疑地将其温柔掰开,腰部缓缓一挺,立刻便再次享受到了男子所给予的极致欢畅,与此同时,千醉雪模糊地低哼一声,眉头微皱,脸上流露出痛苦与愉快交织在一起之色,随即就被身上的始作俑者悍然拉入到又一场纵情当中。    正当师映川沉浸在温柔乡中之际,脑海中宁天谕突然说道:“……我要提醒你,作为一个修行之人,不应该沉溺于这样的事情当中,你若要追求大道,那么就要对于人类本能之中像‘性`欲’这样不但无用、甚至还可能对你造成影响的一面牢牢控制住,在这一点上,我比较欣赏连江楼。”师映川低低一哂,没有理会,一直等到大床上的这次欢情盛宴彻底结束之后,师映川才看了一眼已经沉沉睡去的三人,起身披上衣袍,用极低的声音道:“你不必说我,当初你与赵青主在一起,我不信你整日只会看着他而已,清心寡欲。”宁天谕漠然道:“那时我对赵青主是因为有‘情’之一字存在,所以才会有亲近的渴望,若非如此,即便被人挑逗撩拨,我也不会对其他人产生任何想法。”师映川冷笑,淡淡道:“难道我就不是如此?这三人,我对他们都有情,与他们欢好莫非不应该?”宁天谕亦是冷笑,毫不客气地道:“……情?如果只对一个人,那的确是情,是爱,但若是对几个人的话,那其实不过就是一场感情游戏罢了。”    师映川默然,一时间无话可说,他穿起衣裳,走出房间,借着外面的夜色定下心神,漫无目的地信步而行,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不多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师映川身旁,身穿连帽黑袍,正是那具宗师傀儡,要知道师映川自己现在虽然已经正式成为宗师,天下大可去得,但现在他来到瑶池仙地,就是主动到了别人的地盘,而且现在正值群英在此齐聚,藏龙卧虎,不知这其中有多少难缠人物,他虽然是宗师之身,却毕竟还不是神仙,终究是血肉之躯,双拳难敌四手,天下人人都知道他是泰元帝转世之身,而且身上又有着许多莫大的秘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分明是一座人型宝藏,许多人不管是各自出于什么目的,都暗中对他垂涎三尺,这世上人心最难捉摸,万一真有什么对他不利之事发生,岂能不防?因此从白天与宝相龙树出来之际,师映川就已让傀儡暗中跟着,总而言之,在瑶池仙地这里,师映川不会让傀儡离自己太远,一旦遇到什么情况,有两大宗师联手,至不济也能够全身而退。    师映川与傀儡信步而行,眼下虽然夜深,但月色清清,足够照明,可以让普通人看清楚大部分东西了,更何况是宗师,师映川心情平静下来,索性就欣赏着沿途景色,这里不愧有‘仙地’之称,端的是美不胜收,师映川之前与宝相龙树三人缠绵,一番尽情鏖战,眼下三人筋疲力尽地沉沉睡去,而他以一敌三,现在却浑若无事,这倒不是说师映川是多么天赋异凛,而是不要忘了宁天谕当初传给他一门在从前结合失传已久的秘法,花费无数心血,才最终研究出的功法,以抽取其他活物的生机,来为自身所用,师映川的一双眼睛就是因此而导致了意外变化,他乃是宗师之身,先前虽能应付三人,却也不免损耗精力,眼下一路走来,花草树木枯萎,几只路过的野兽不幸也丢了性命,而师映川却是眼看着变得精神饱满,气色丰盈。    身体很快就已经完全恢复,所以师映川也就不再抽取生机,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他听着夜风轻拂过山林所发出的阵阵松涛之声,只觉得身心皆畅,不过就在这时,师映川突然抬起头,他皱眉静静待了片刻,然后便与傀儡倏然消失在原地,片刻之后,两人出现在一里外的一道千仞绝壁处,此地薄雾滚滚,四下云海滔游,古木参天,俨然一幅仙境图卷,师映川与傀儡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株古木上,师映川从怀里取出了自制的望远镜,放在眼前,举目远观。    只见夜色中,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正袖手站在当地,眼眸狭长,双眉直薄,两片微抿的嘴唇红得就好象是涂上了一层浓浓的血浆,面如冠玉,容仪极美,竟是万剑山剑宗,东华真君傅仙迹,此刻他白皙的面庞上一片沉默之色,深深望着不远处的人,那是一个仗剑凭风的绝美女子,腰间长长的青丝垂穗在风中微微摆荡,月光下,女子眉心处贴着一抹殷红的精美花钿,神色淡漠而冰冷,她容貌气度也不好形容究竟是怎样的美法,师映川一见之下,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句:“姑射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但同时眼中亦是光芒变幻,心下大动,只因这女子容貌与记忆中的燕乱云十分相象,与自己如今的面容也足有几分相似,纵使这是第一次见到此女,但刹那间师映川也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即将继位的瑶池仙地宗主、自己的外祖母的嫡亲姐妹、同时也是当年傅仙迹的未婚妻,师赤星!    这师赤星既然曾经与傅仙迹有过婚约,两人年纪自然相差不会很大,普通人在这个岁数,必定已是鸡皮鹤发的老妪,而师赤星却是肌肤腻白,秀发如云,月光下真真是玉人一般,师映川见过的女子当中不是没有容貌能与她相提并论的,甚至燕乱云这个天下第一美人显然比她更美,但不得不说,自师映川出生到现在,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真正可以称得上是仙子神女的人物,便是燕乱云再怎么美貌惊人,也没有这种奇异的气质,令人一辈子也不能忘得掉。    夜色中,郎艳独绝,美人如画,按理说正应该是一幅养眼之极画面,不过此时场间却显然没有那么平静温馨的气氛,师赤星仗剑孑立,剑尖上流动着淡淡的寒光与剑气,直指傅仙迹,眉宇间显得清冷而犀利,眼内寒色熠熠,有清越的剑吟声细若丝缕,自她剑上传来,一股冷彻之极的纯粹剑意隐隐起伏,也就是因为如此,方才师映川才有所察觉,这才找到这里,换了其他人,只要不是宗师,而且离得太远,那么就不会察觉到,不过即便如此,师映川眼下还是与这二人拉开一定的距离,否则即便他与傀儡都是宗师,也还是很可能被人发觉到异常。    事实上这也是因为此时在场的两人都心情激荡,没有心思放开神识探察周围,否则师映川与傀儡虽然小心靠近,也还是很容易被发现,此刻原本应该身在万剑山的傅仙迹眼中露出丝似怅然之意,满是复杂,他忽然轻叹一声,这叹息当中带着无比的惆怅,也带着许多连他自己可能也分说不清的情绪,道:“阿星,自当初一别之后,我们似乎已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师赤星脸上无有喜怒,玉色的肌肤被月色映出微微眩目的光晕,当真是令人沉迷,几若天人,她一双眼眸漆黑如墨,且又恢弘深沉,面对傅仙迹,这个自己曾经的未婚夫,她就好象是在面对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似璀璨动人的净澈双眸里蕴含着一股隐隐心悸的力量,令人不敢轻犯,道:“……当初我便说过,你我之间缘尽于此,最好一生再不相见,莫非真君忘了么。”她声音略显中性,仿佛沉寂不见底,手中的长剑却是丝毫也不曾颤动半点,傅仙迹见状,微微点头道:“……我知道都是我的过错,只不过你如今终于跨入宗师大门,我心中不免为你欢喜,思来想去,终究是按捺不住,私下来见你一面。”傅仙迹言语神态之中绝没有一点为自己开脱辩解的意思,也不谈当年种种纠葛,显得颇为坦荡,无形之中果然尽显一派宗师的气度,师赤星没有立刻开口,但她神色中那种属于冷漠和疏离所特有的冰冷拒绝之意却已是显露无疑,淡淡道:“你我之间又何必再说这些,早年之事早已风随云散,我已是彻底忘记了。”    说到这里师赤星忽然收了剑,却对着傅仙迹微微欠身,行了个万福,道:“……傅哥哥。”傅仙迹一见之下,顿时心中巨浪滔天,眼前的女子依稀变成了当年的青涩少女,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半晌,才同样微微欠身回礼,道:“……星妹妹。”这是当年彼此之间称呼,几十年都不曾再听过了,初时也算青梅竹马,但后来,却是一切都被自己生生毁去了,这时师赤星身披华服,亭亭玉立,一时间月光如水人如玉,平静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这般唤你,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你当年负我二人情谊,我师赤星一生所托非良人,只愿天上地下,再无相见之日,今夜你逼我出来见面,现在既然见了,便请真君离开,莫再扰我清净。”    傅仙迹却是不理这话,只是语气轻柔地轻轻又念了一遍师赤星的昵称,既而哈哈一笑,并不辩解什么,更无口灿莲花之举,他想起数十年前对方决然说的那句‘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日’的话,全身一震,指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脸容却忽然平静了下来,他静静望向师赤星,眼中露出了毫无压抑的浓浓感情,轻声道:“阿星,当初你说过,若是我在瑶池仙地山门外跪下,向你叩头认错,便可以考虑原谅我一次,可那时我毕竟年轻气盛,虽然明知是自己的错,却到底抹不开面子,但眼下我想问你一句,若是我现在依你从前之言,你可会原谅我?”    师赤星闻言,碧波透明的双眼微露精芒,又似乎已是全然无碍,她目光犹如止水一样,平静自如地望着傅仙迹,好象已经全不关心了,道:“当年你我之间的事,虽然曾经令我痛苦过,也快乐过,但无论如何,一切早已是一去不回了,再谈那种陈年往事,对我而言,于事无补。”    这番话毫无起伏,并无激烈情绪在内,但字里行间,却是万分决绝,师映川纵然在远处窥视,也感觉到了话中的决绝,不料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师赤星毫无预兆地反手拔剑!说时迟那时快,强大不受束缚的力量凝聚成一股,携带着石破天惊、仿佛将一切都能统统碾碎的锐气,一剑刺出!傅仙迹瞳孔骤缩,战斗的本能促使他于电光火石之间已微微抬起手来,似乎要挡住这一剑,但就在这时,不知为何,那只手却是突然顿住,没有真正抬起,刹那间剑尖就刺进了傅仙迹的胸口,这时傅仙迹却好象被点住了穴道似的,任凭宝剑生生刺入,他猩红的唇微微颤动,似是要说些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口,只是凝目望着手持宝剑的师赤星,面露柔和之色,远处师映川看得明白,以傅仙迹的修为,怎么可能没有阻挡这一剑的力量?他分明是心甘情愿受了这一剑!然而这却不算完,师赤星面若寒冰,竟是一力向前,她眼下刺中的乃是傅仙迹的心房,若是再深一些,必定就捅碎了心脏,到那时可就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此情此景,远处藏身于古树的师映川大惊,他来不及多想,只见一道红光自他袖中飞射而出,瞬间来到那二人面前,强大的力量正面击中师赤星手中宝剑,虽未一举将其击溃,却终究拦了一拦,造成剑势偏移,救下了傅仙迹的性命,与此同时,师映川飞身疾纵而去,高声道:“……剑下留人!”声音刚起,人已到了近前,此时距离师赤星持剑暴起,不过是瞬息间。    几乎就在师映川出手的同时,傅仙迹与师赤星就已发现了他,此时这个不速之客已然落在当地,一张精致到极点的面孔,任何语言描绘都无法作出确切形容,明月在他容光的映衬之下,亦是黯然失色,师赤星乍一见到对方模样,纵然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面,也立刻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她微微侧过脸,将宝剑随手甩回鞘内,平静地说道:“……师教主为何要出手阻我。”    他二人说起来乃是亲戚,师映川是晚辈,但他如今身份特殊,所以彼此之间就是平等相对,师映川来不及多说,从怀中立刻取出一只小瓶,倒出一枚疗伤药丸,送与傅仙迹,这才向师赤星微微拱手,说道:“姨……师宗主还请三思,无论宗主与真君之间有什么过节,却也不该如此行事,莫非宗主还真的要将真君打杀了不成?真君乃是万剑山之主,事关重大,宗主就不怕引起轩然大`波,为瑶池仙地招来不测之灾?”师赤星没有开口,她看也没看傅仙迹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衣袂飘飘间,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当真是干净利落,来去无踪。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了傅仙迹与师映川二人,此时傅仙迹的伤口已经止了血,他是大宗师,身体强度以及生命力都是一般武者比不了的,普通人受了这样的伤,虽未捅破心脏,只怕眼下也是重伤虚弱,但傅仙迹看起来却显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脸色微带苍白,双眼看着师赤星消失的方向,定定站着不动,师映川上前道:“真君受伤不轻,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罢。”傅仙迹笑了笑,道:“刚才多谢了。”师映川微微摇头:“方才即便没有我出手,以真君的修为,自然不惧,只是真君怎的却任凭师宗主下手,莫非真的就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么?”师映川对傅仙迹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此人在他年少之际,对他多有照拂,他自然心里有数。    傅仙迹似乎不愿多提这些事情,只淡淡道:“……是我欠她的。”师映川摇了摇头,虽然傅仙迹以前待他不错,师赤星又是他的亲戚长辈,但他也无意掺和到别人的陈年旧事当中,一时他看傅仙迹应该没什么事,便道:“时辰不早,我便回去了,真君自便,但不管怎样,我还是要多嘴一句: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我辈?真君三思,莫要自误。”傅仙迹微微一笑,他刚才虽然对师赤星的突然袭击没有还手,但那大多只是出于愧疚,况且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经历过刚才的一幕,没有谁还会故意寻死,他身为一宗之主,当然更加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便道:“这是自然。”师映川点头致意:“那么,就此告辞。”说着,就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这时,傅仙迹却忽然将他叫住:“……师教主且留步。”师映川微微一怔,倒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男子,道:“真君有事?”傅仙迹看着青年,一时沉寂,半晌,他直视着师映川,终于开口道:“今夜若非有教主出手,眼下我只怕是尸身已冷,如此,我也有一句话送与教主。”师映川心下微奇,便道:“真君有话但说无妨。”    傅仙迹道:“不要相信你师父,绝对不要相信他。”    ☆、二百五十二、他比烟花寂寞    月光如银,一时间夜风吹过,卷起几片树叶,周围松涛之声阵阵,摇破了黑夜的宁静,傅仙迹的声线低沉有力,说的内容更是极度耐人寻味,道:“不要相信你师父,绝对不要相信他。”    一句话石破天惊,师映川悚然动容,他顿时拧起眉头,望向傅仙迹,傅仙迹却仿佛视若无睹一般,只继续说着:“连江楼是你师父,但你要记得,不论在什么时候,都绝对不要真的相信他。”师映川眼神变幻,声音也有些肃然:“此话怎讲?真君这番话好没来由,那人……虽然世事弄人,我与莲座师徒缘分已尽,但平心而论,莲座待我可说是仁至义尽了,我自幼受其抚育,莲座对我算是恩重如山,若说世间最不会对我不利之人,便是他无疑,真君却为何让我绝不可信任莲座?”傅仙迹神色淡然,对师映川的诘问不置可否,只笑了笑,道:“我言尽于此,教主信则信,不信则罢。”说着,大袖一挥,转眼间便消失不见,唯留师映川一人待在当地,眉头微锁,心中百般思索,他觉得傅仙迹并不是那种信口雌黄之人,根本没有什么必要突然就没头没脑地说出这番话,究竟目的何在?这时就听宁天谕道:“……傅仙迹此人的话未必不可以听一听,至少有一个道理是没有错的,因为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人值得真正信任。”    师映川沉默片刻,说到:“也许你的话很有道理,但如果世上没有一个可以让你全身心信任的人,想一想,似乎也是一件有些可悲的事情。”宁天谕语气无波,冷冷道:“……我当初就是全身心地信任了赵青主,才落得一个身死国灭的下场,所以轻信旁人的代价,往往很昂贵。”多年来的相处,令师映川早就知道自己在这方面与宁天谕不争论才最是明智,宁天谕为情所误,所爱非人,这一点宁天谕比谁都清楚,他不是善人,更不是圣人,对这样一个男人来说,除了伤心痛苦之外,极度的愤怒甚至心理扭曲也是正常的,并不为过,所以他的一切痛苦都需要被铭记,‘赵青主’这个名字,是他心口上一道永远的伤疤……师映川沉吟片刻,忽然问道:“若是能找到赵青主,你愿意试着与他再续前缘么?”宁天谕顿了顿,紧接着就好象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狂笑起来:“你疯了?那种人,那个男人……我与他,再续前缘?!”    师映川突然也呵呵笑了起来,他仿佛看透了什么似的,低笑着说道:“嘴硬什么?你再怎么嘴硬,也骗不了自己,同样也骗不了我,你明明还对赵青主有情,你敢否认这一点?”宁天谕冷笑道:“不要太自以为是!”师映川亦是冷笑,语气咄咄逼人:“我自以为是?算了罢,我相信仇恨可以伤一个人很深,但我更相信,它终究没有‘情’把人伤得那么深,那么刻骨铭心,你说过,情爱会淡薄,仇恨却能延续千年万年,但我却只觉得,这世间唯有情之一字才能叫人永堕轮回,伤得生生世世都痊愈不了……”脑海中宁天谕厉声喝道:“胡言乱语!”师映川哈哈而笑,轻叹道:“胡言乱语?不要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难道就真的不明白?”    一片沉寂,片刻之后,宁天谕语气冷淡而平静地道:“……你这是在报复?之前我说过,如果只对一个人,那的确是情,是爱,但若是对几个人的话,那其实不过就是一场感情游戏罢了,你被我这些话刺到了痛处,恼羞成怒,所以现在就要报复回来,我说得可对?”师映川忽然有点意兴阑珊的样子,一脸怅然之色,低声道:“或许是罢……”他双手翻转,自袖中露出两截雪白如霜的手臂,其中一条臂上正缠着北斗七剑,仿佛七道彩环一般,将那肌肤衬得越发晶莹柔腻,他如今年纪轻轻,却已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宗师强者,这里有很大的因素是有赖于宁天谕从前武道修炼上的经验,宁天谕当年是五气朝元的宗师,进入宗师阶段的修行对于他而言,当然不是什么难事,师映川比起其他人,实在是顺利太多,几乎完全就是沿着一条为他铺好的康庄大道前行,在别人眼里看来的瓶颈与难关,对师映川而言,基本不算什么大问题,而这些,往往都与宁天谕有关,可以说如果没有宁天谕参与在内,他进入宗师或许还要很多年……师映川看着自己的手,双眼微微眯起,只剩了一道缝隙,里面有精芒微闪,与此同时,他缓慢说道:“你说不能信任任何人,那么,是否也包括你在内?”随着这句话被一字一字地说出,师映川的表情也变得非常陌生:“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可以真正相信你,凭什么可以完全信任你,若你日后对我不利的话……”宁天谕似乎对他的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并不意外,淡淡道:“……我怎么会害你?你不要忘了,我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人,我就是你。”    “是么……”师映川嘴角微挑,露出一个锋利的笑容,他漫不经心地放下双手,两袖猎猎作响,道:“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与你之间这种奇异的相处方式,看似相安无事,但我这个人从来就是遇事心里喜欢多想一层,事实上我承认,我虽然很信任我师父,但不要忘了,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说过我的身世来历,我转世移魂这件事,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因为我就是喜欢有所保留,永远为自己留那么一张牌,而你,虽然我觉得你我之间自有相处之道,应该谈不上什么与虎谋皮,但我何尝不是对你并非毫无保留地信任?毕竟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没有想起来,而且你要做的事情,你的想法,我也并不尽数知晓,我纵然对其他人都有防备之心,但对你,也是一样!虽然现在看起来,你我之间并没有矛盾,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但我也要警告你,若是有朝一日你对我不利,想要通过我达到某个目的,届时,休怪我……”    说到这里,师映川双目骤然一凝,伸出一根如玉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眉心处,一面嘴角扯了扯,似是在讥笑自己,或者是宁天谕:“……届时休怪我干出玉石俱焚,一拍两散的事来!”    “很好,很好,你如今果然越来越像我们当年,我很期待在未来不久之后,你彻底恢复当年的样子,让这个世界,翻天覆地,纵然千年过去,还是当初的那个人……”宁天谕突然大笑,他非但没有丝毫受到威胁之后应有的震怒,反而有些欣慰之意:“放心,我不会做什么,你我同根而生,一体双魂,损害你,便是损害我,没人会愿意做这样的蠢事。”师映川闻言,表情淡淡,不置可否,一时按照原路返回,见宝相龙树三人仍在沉睡,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一夜无话,师映川在床上打坐,等到天刚刚亮,便唤人进来服侍,沐浴梳洗,一时更衣既罢,便摒退下人,他梳头时一般喜欢自己动手,就坐在窗前对镜整理,油光水滑的长发分出一半挽作道髻,插两支琉璃七彩簪,师映川从镜中看到自己的那双眼睛,那铺天盖地的红,仿佛火吞千里的苍原,隐隐以一种睥睨天下、藐视一切众生的无法形容的高傲投射而出,这是他从前并不具备的感觉,他已经说不清楚这究竟是自己逐渐转变所致,还是因为当年泰元帝就是如此模样,一时间师映川心情有点乱糟糟的,他用手缓缓抚摩了一遍自己的脸,由于双眼之故,本来是颇有几分妖邪之气,但那天人般的容貌却将这一切气息都掩去了,师映川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又睁开,叹道:“一个男人长成这个样子,真是浪费……”一根玉笋般的手指伸出,对着镜子里的人指点两下,哂道:“可惜啊,你就算是有这样完美的皮囊,那人也一样不肯接受,在他眼里,美与丑并没有什么分别,相貌的作用只是用来把人区别开来而已。”    这么一来,忽地就觉得有些说不出地意趣索然,师映川随手丢下了犀角梳子,重新坐回榻上静心打坐,不料才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外面忽然有人通报,说是晋陵神殿有人求见,师映川听了,心中微微一动,已然对来人的身份猜到了七八分,当下便道:“……让他来这里见我。”    不多时,外面脚步声传来,很快,一个穿白底绿萼梅刺绣箭袖的少年便由人引领着走进了这处清幽院落,这少年看上去不过是十六岁左右的年纪,五官十分秀美精致,不见半分杂质的一双明眸闪亮如星,水红色的柔嫩唇角微微上翘起来,好似一缕煦煦的春风,使得他的样子就有些未语先笑之态,很招人喜欢,他自然比不上师映川这样的天人之姿,即使比起师远尘、左优昙这样眩目的绝色美男子也逊色了几分,但那种青春葱茏的感觉,却也另有一番明丽之处,动人心弦,若是这少年再过上几年,真正成长起来,想必更会添上许多韵致,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少年眉心位置赫然有一枚殷红的印子,并非点上去的胭脂,却分明是侍人印。    这少年便是已经长大的梵劫心,此刻他在门前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一丝迟疑之色,不过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终究还是迈步走了进去,里面外间有珠帘隔开,隐隐可以看见内中的大致情景,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正站在窗前,梵劫心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唇,掀帘走进里面,与此同时,那人也转过身来,左耳上佩着一只为弦月形的耳坠,雪肤冰肌,没有半分瑕疵,一眼看去只觉得那美丽清寰足以超出任何人的想象之外,妖异的红眸自有一番威凛之气,但若细细看来,对方美则美矣,但却是轮廓分明,长眉飞鬓,自有一派男儿之气,颀长高健的身姿,宗师风范,乍然看去,第一个念头就是自惭形秽,汗颜无地,往往不敢再正视那容光,梵劫心痴痴看着,看着青年修长的身躯静静伫立,心中不禁一阵轻颤--久违了,映川哥哥!    师映川弧度优美的微菱双唇轻轻抿起,虽然过了多年,他对梵劫心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容貌秀美的小男孩阶段,但从那五官和轮廓上,到底还是可以看到当年的痕迹,师映川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按腹,表情温然起来,微笑道:“天不过刚亮而已,你怎么就来了。”梵劫心仿佛怔在那里似的,过了片刻,他才好象突然惊醒一样,快步向师映川走去,在青年面前几步的距离处停下,止住了脚步,梵劫心瞧着师映川晶莹剔透、仿佛能发光一般的脸容,忽然间轻轻一叹,道:“……映川哥哥,你说的这句话,好象我们昨天才见过面似的,可是事实上,我已经好些年没有见到你了。”师映川笑了笑,但他此时虽然在笑,却总还是让人隐隐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距离:“也对,似乎有五六年了罢,或者更久一些?多年不见,你却是已经长大了。”    他右手一摆,示意对方坐下,道:“这次是和你师兄一起来的?”梵劫心见他凤目悬鼻,无论是气度还是举止,看起来自有一番凛然端严,令人不敢放肆,与当年有了很大变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莫名其妙地有些堵滞,道:“映川哥哥,你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师映川走到梵劫心面前,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淡笑道:“人都是会变的,就像你,现在不是也长大了么?”他像从前一样抚摩着梵劫心的头顶,没觉得有没有不妥,但梵劫心却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少年微仰起脸,对上青年火红的明眸,如此相对,之前的那些错综复杂的心思便都不由自主地消散得干干净净,梵劫心咬住自己红润的唇,又松开,轻声道:“这些年我一直很想去找你,但却不能离开晋陵,现在能再看见你,我真的……真的是很高兴,映川哥哥。”    师映川清澈的红眸之中仿佛荡漾着水波,他微微笑着说道:“我也很高兴,会在这里再看见你。”梵劫心却是拉住了他的手,亮晶晶的眼睛望住青年:“你的高兴跟我的高兴是不一样的,不是一个意思……映川哥哥,这些年我父亲叫我跟师兄成亲,我坚决不答应,因为我喜欢你,你从前说我是年幼无知,不懂这些事,但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清楚我确实是喜欢你的,那么,你现在还要说我是小孩子冲动么?”师映川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而是笑道:“嗯,不是小孩子了,可以决定自己的事情了……那么,劫心你是想要告诉我,你还喜欢我,是吗。”    梵劫心有点说不出话来,甚至觉得喉咙也微微干涩,他看着一脸平静从容的师映川,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映川哥哥,我现在还很年轻,有本钱也有底气甚至也有也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和事,或许等到我以后三十岁了,四十岁了,或者年纪更大的时候,那时的我就已经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勇气,所以啊,不管到后来会怎么样,我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我都不会后悔的。”师映川忽然一笑:“很不错,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好象都还没有这样的勇气,嗯,真的不错呢。”他赞许地拍了拍梵劫心的肩头,不等满脸惊喜之色的少年开口,便话锋一转:“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一个事实,一个人如果和另一个人层次差距太大的话,他们是不太可以维持朋友或者情侣身份的,我现在已达到宗师阶段,如果你很弱小的话,时间长了,我们也许就会渐渐疏远……而最重要的是,一个人必须有足够的力量,才有资格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这是我亲身体会到的事实,现在转送给你。”梵劫心忽然露出灿烂的笑脸,重重点了一下头:“嗯,我知道的,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努力地修行,我真的很努力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间,师映川话语一顿,双眼猛地涌现出一片红光,散发出无穷压力,他一翻手,露出一小截仿佛由寒玉雕成的晶莹小臂,原本温顺地缠绕在臂上的北斗七剑一改常态,变得冰冷起来,其中那道全身碧绿通透的短剑‘天权’如同一尾灵活之极的游鱼,身形微微一扭,已是自窗口激射而去,与此同时,师映川另一只手的修长食指在那柄蓝若海水苍穹的小剑上一弹,于是这柄‘开阳’也紧随而去,梵劫心见状一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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