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新时代

    此时，此刻。</p>

    一段全新的历史正被书写。</p>

    无论是美洲的原始散乱文化体系，还是城邦联盟所承袭的玛雅衣钵，从未有凡人能与神祇对话。</p>

    而今。</p>

    名为“吉特夏”的军士，缔造了历史。</p>

    他的求告得到回应，并与高天之上的神祇，促成了专属的契约。</p>

    当然，这种成就早已被均衡神国所达成；</p>

    但若是放眼世界，此为首例。</p>

    长生的恩典就在眼前。</p>

    而与之对应的，则为名曰“焚灭”的神罚降临。</p>

    信仰与亵渎，分别呈现出它最实际的利益结果——</p>

    长生；</p>

    湮灭；</p>

    二者择其一。</p>

    这绝对是收归信仰最好的手段，却无法被复制。</p>

    只因。</p>

    这世上只有唯一的真神，均衡之主。</p>

    当那神祇之音落下，名为“吉特夏”的青年放声痛哭，以生命的力量宣泄情绪。</p>

    而此时此刻，更有无数个“吉特夏”向那高天之上的存在，投去崇拜的注视。</p>

    他们恨不能将吉特夏取而代之，成为得真神恩典的那个人。</p>

    当均衡圣器远离。</p>

    人们的目光开始飘忽，不自觉望向城中富丽堂皇的贵族宅邸。</p>

    无声的注视，却席卷庞大的压力。</p>

    “审判渎神者！！”</p>

    “我亦愿为真神高举审判之剑！”</p>

    有人对那虚空呐喊，却再得不到神祇的回音；可无数的声音浪潮却在此时来临——</p>

    “我等要遵行她的旨意，开始公义的审判！”</p>

    “什么是公义？”</p>

    “真神说，是公平与正义；”</p>

    “那遭压迫的奴隶，要归还自由。”</p>

    “曾被抢夺财货的无辜者，应归还他们的损失！”</p>

    “我等要扶持弱小，成为他们的庇护！”</p>

    这已不是单纯的呐喊，而是一股新意识的诞生，如百米巨浪翻滚，正要吞没大地，令一切污垢被清洗……</p>

    所得来的，便是一个全新的时代。</p>

    又在此刻。</p>

    “跑啊，这些低贱的平民疯了，他们要作乱反上！”</p>

    惊恐的贵族开始逃窜。</p>

    可还不待他们逃出几步，就被他们身旁的奴役仆从遏制禁锢。</p>

    讨伐的声音开始沸腾——</p>

    “你曾因债务，打杀我的父母，若他们如今还活着，便能见真神的荣耀，去她喜乐的国……”</p>

    “你该死，该死！！”</p>

    愤怒的奴役在颤抖，明明是情绪激愤，却反而让拳锋击打不出力量。</p>

    更多的气力，被用来呐喊、发泄，最后变作恸哭。</p>

    而当那贵族将要逃离时，又有更多的人将他阻拦。</p>

    一双双愤怒的目光逼视，更发出职责——</p>

    “他曾作恶，那奴役说，他杀害了他的父母！”</p>

    “抓住他，交由……吉特夏审判！”</p>

    “决不能放他跑了，他是渎神者的共犯、爪牙，更应堕入无尽的深渊！”</p>

    这大城各处展开一场人数悬殊的追逐战。</p>

    每每有贵族被禁锢，都传来一阵热烈的呼喊。</p>

    城外。</p>

    审判之军也终于从震惊中转醒；</p>

    一道道哨音战令下达，人们开始追回被惊走的战马，又有铁骑下马，踩踏沉重步伐，向那城中行去。</p>

    牛屎发出喝令：“命快骑回返克马，通知督查组立即到来，执行审判！”</p>

    与此同时。</p>

    在那高天之上，郑和等人全然陷入极致的茫然。</p>

    有人在隐隐颤抖，他们的目光尽可能躲避着那神明所在的方向。</p>

    这是一个以冷兵器为战的时代。</p>

    大明虽有这世上最先进的火器，却也只是科技力量萌芽的初生态。</p>

    而在今日。</p>

    他们见到了唯有现代科技水平，才可能呈现而出的事物。</p>

    若以后世的定义概括。</p>

    此为闪爆。</p>

    瞬息之间，巨大的能量被释放，而不似他们所拥有的火器，从点燃到击发，再到威力释放，是一个漫长的过程。</p>

    且就算拥有海量的火药，也绝不可能令一座大城高墙，轰然倒塌。</p>

    那不是夯土墙，而是谷地人以山石打磨，堆砌积累出的防护屏障。</p>

    以郑和等人所见，这绝不是凡人所能及的力量。</p>

    而现实更是……</p>

    这本就是神明的震怒之威。</p>

    他们虽然亲历全程，但又像是一场现场解说直播。</p>

    因语言不通，只有那“小神使大人”在同样的震惊恐惧中，断断续续为他们翻译讲解了所发生的一切。</p>

    正是从这只言片语中，他们总结要素，得到了最为致命的两点——</p>

    在均衡的意志下，这世上再无奴役，卑微者将崛起，令那地位崇高者被颠覆。</p>

    大明已无名义上的奴役，可形同奴役的制度，却始终存在。</p>

    朝中大员家中，谁又没有几个家仆、丫鬟服侍？</p>

    即便是他们这些太监，都有徒子徒孙孝敬身前左右。</p>

    更不要提，他们自己便是家仆奴役。</p>

    而当“特左左莫克”的名，被他们所知，才是真正地直指他们心脏要害。</p>

    这片大地之主，数百万子民的君王，已被神明审判，定为渎神者！</p>

    他已有焚灭的定局；</p>

    那大明呢？</p>

    他们所效忠臣服的皇帝陛下，又该如何自处？</p>

    倘若大明不臣服均衡，相同的神罚，是否会降临在大明？</p>

    他们曾以为湖中城便是神明杀鸡儆猴的警告，可到了今日，他们才真正知晓……</p>

    什么才是神明的怒火。</p>

    于高天之上，郑和等人所烙印的阴影，远比那大地上的人们更为清晰，便在灵魂的深处，留下一处大恐怖的印记。</p>

    沉默在机舱内持续。</p>

    本为太监正使的郑和，早已六神无主，沉沦迷茫。</p>

    反倒是那作为副使的王景弘，堆积出难看的笑颜，颤巍巍的低语——</p>

    “小神使大人，圣女的仁慈，令我等动容。”</p>

    “若非是她老人家……”</p>

    “方才那城头上的军士，皆要化作飞灰啊！”</p>

    周若男愈发对他不喜：“什么小神使大人？巫的仁慈，神国子民皆知，还须你说？”</p>

    “再说了，巫怎么就成老人了？”</p>

    “巫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你莫要胡说。”</p>

    偏是因她的话，令气氛转而一松。</p>

    “不到三十？”</p>

    “圣女看起来明明不过二九年华，哪里有半点三十岁少女的模样？”</p>

    周若男先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又在开口前，陡然肃重道：“巫曾为神国子民所献祭……”</p>

    “若非巫的救赎，我等早已如你大明一样，成为神弃之民。”</p>

    “正因此吾主仁慈，赐予吾复苏，才有如今神国的定立！”</p>

    “当年岁更迭时，新年的第一天，便为神国复苏日，就是神国子民为庆贺巫的复苏，并得永生恩典而创建。”</p>

    “每年复苏日前夜，更是神国最喜悦的日子，子民会为吾主真神献祭，还有无数妇女、孩童为巫送来礼物……”</p>

    “这可都是自发的。”</p>

    “因巫有传教之德，被妇女孩童所喜爱。”</p>

    “如今神国之中，那些早已成年的法则修士，都为巫的亲传，他们现在看起来都比巫年长，可事实上，他们还在襁褓时，巫已在神国定立前夕，为子民的领袖。”</p>

    一番话落下。</p>

    众人都曾呆滞中回转，本是躲避的目光，却不由自主望向了雪女。</p>

    那看起来青涩未褪的女子，竟已年近三十？</p>

    只因，长生的恩典，在她的身上降临！！</p>

    同时他们也反应过来王景弘话语间的内涵……</p>

    那服侍神明的圣女，或可为他们保全自身的契机。</p>

    因她在焚灭神罚降临前，拯救了城中的军士。</p>

    王景弘虽然心中震撼，却不敢有片刻停留，连忙继续道：“小神使大人，那你可否替我等求圣女的恩典，令我们早些回返宝船舰队？”</p>

    周若男道：“吾主早有旨意，待此行结束，自会带你等回返！”</p>

    “还有——”</p>

    她忍无可忍，“再不要叫我小神使大人！小与大为反义，怎可共用？你这人若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p>

    “哎，是是是。”王景弘点头哈腰，已拿出这半生行走宫廷的讨好姿态。</p>

    见他如此模样，周若男才傲娇偏头，不再理会他们。</p>

    不久后。</p>

    神明法器在大地上降临。</p>

    不待众人开声。</p>

    嗖。</p>

    他们已消失在原地。</p>

    同时，周黎安打开飞机系统自检，心中暗自滴咕：“黑索金威力预估有偏差……”</p>

    “如果今天高度再降低些许，差点就机毁人亡了。”</p>

    黑索金的来源，自然是卡耶罗。</p>

    卡耶罗集团如今基本洗白上岸，除枪械武器外，重型设备、爆破物都开始清理库存。</p>

    对此系列事物，周黎安当然照单全收。</p>

    比起单兵火箭弹的发射繁琐、威力受限，纯粹爆炸物更简单粗暴。</p>

    爆炸当量以实际引爆用量计算。</p>

    而黑索金的威力，又超出梯恩梯；</p>

    也就有了今日的闪爆——</p>

    焚灭神罚！</p>

    而这样的神罚，还将在谷地各城展现；</p>

    草甸城只是一个开端。</p>

    最终于特帕尼克斯，告以圆满。</p>

    这圆满的代价，便是渎神者的湮灭。</p>

    并彻底催动一个新时代的降临。</p>

    而这时代，将会是谷地子民自己的选择；</p>

    唯有平民与奴役是谷地中的大多数，便足以代表所有人。</p>

    周黎安赐下权柄的同时，又落下了禁锢的锁链——</p>

    审判，应为公平与正义。</p>

    遵行者，便得长生赐福。</p>

    悖逆者，遭遇湮灭；</p>

    而这湮灭的罪罚，将陆续在各城邦国上演，这已不是重刑律法的威慑；</p>

    更是一种精神意志的“绝对封锁”。</p>

    重型律法是为人所制定的，那就必然存在漏洞与疏忽，令触犯罪罚者心存侥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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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世上唯一真神的神罚，却是无可逃脱的。</p>

    于真神旨意面前，世人只有两种选择。</p>

    遵行而生。</p>

    悖逆致死。</p>

    不说更久远的未来如何，但在如今的谷地中，未来三代人都会将“焚灭神罚”烙印在心底。</p>

    至于三代以后……</p>

    就要以潜移默化的教义，打造出如今神国十城的模样。</p>

    而人总是追求实际的。</p>

    于喜乐国度之中，又有谁会心生悖逆？</p>

    即便当他们逐渐疲懒时，均衡也将踏入世界副本，在与旧土有过对比后，会重新令他们生出自豪与优越感——</p>

    有人出生就在均衡！！</p>

    入夜。</p>

    周黎安并未放出郑和等人。</p>

    除大军攻城，罪罚降临时，周黎安都会将他们收入系统。</p>

    得遇神明，游览异域神国之奇迹，本就是如梦似幻。</p>

    周黎安要给他们营造出一种极致的神秘感，令时间因素从中消弭。</p>

    在他们眼中，或许只是三两日的历程，实则却度过不知多少个日夜轮换。</p>

    于真假虚实中迷惘沉沦，才越想要探寻其中的真知。</p>

    待归返大明时。</p>

    均衡，已如神佛尊者；</p>

    而神佛尊者不见；</p>

    十数人却曾亲眼得见均衡！！</p>

    尝她赐予珍馐回味，见她挥手灭世神罚，又曾真正踏足高天，俯瞰万千生灵。</p>

    于雪女、周若男与阿迪娜用饭后。</p>

    周黎安开启【虚空之眼】。</p>

    草甸城中。</p>

    明明是夜，却变作了灯火通明的不夜城。</p>

    各处燃烧火焰，竟都清一色落于贵族宅邸之中；</p>

    人们打骂着罪人。</p>

    已有不少尸首呈现，有人身上并无伤痕，却在极致的恐惧，与全城人的精神重压下猝死。</p>

    周黎安微微皱眉……</p>

    但他也知晓。</p>

    一个时代的更迭间隙，混乱是必须经历的过程。</p>

    而当一切归入平静时。</p>

    就将是一个全新的纪年。</p>

    与吉特夏达成契约，也将作为后手；</p>

    倘若他亦在权柄中迷失，周黎安自然会果断降临，以恐怖神罚令他湮灭。</p>

    吉特夏不会只有一个。</p>

    城邦联盟各国，都将有一个审判代表被选召；</p>

    这些人将成为均衡的狂热信徒。</p>

    同时，也为谷地并入均衡后的本土高层领导；城中子民的风评，将决定他的生死。</p>

    荣耀与死亡会形成一个敏感的天秤。</p>

    轻微的摇摆，便要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p>

    也就让子民知晓。</p>

    责任的重担。</p>

    这不只是对谷地，也是对神国十二城的秩序填补，未来便可让立法院，逐渐完善名目。</p>

    片刻后。</p>

    周黎安的意识又在湖中城降临。</p>

    同样是夜，特诺奇蒂特兰却不如草甸城那般明亮。</p>

    大城之中唯有祭祀圣台点燃篝火。</p>

    可隐没在湖水雾气中的大城，却隐隐透发着生机。</p>

    一道道传教的声音，正在高台上的青年口中呼喊。</p>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却依旧喊得卖力。</p>

    每当他有一个长段落的停歇，都能让台下数之不尽的阿兹特克人，从寂静沉默中爆发出热烈的回应！</p>

    德德格手中端着一本周卫国赠予的《均衡圣典》。</p>

    他虽还不能流利通读，却早已听克马城的法则修士，讲过无数次其中的神迹故事。</p>

    如今，他凭记忆，也将那一桩桩神迹，传递给众人，令他们体会其中暗藏的寓意。</p>

    直到深夜，他已口干舌燥。</p>

    尹兹柯阿特尔亦在台下暗示他时间不早了，他才最后发出令所有人振奋的呐喊——</p>

    “我的弟兄姐妹们啊！”</p>

    “当太阳炙热的光辉重新笼罩大地时，我将带领你等，踏上最终的归途……”</p>

    “去往均衡喜乐的神国，沐浴在她荣耀的道中生活！！”</p>

    不待他的呼吁，就响起惊醒夜幕湖泊游鱼的呐喊——</p>

    “赞美吾主，赞美均衡！”</p>

    “均衡存乎于万物之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