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效仿巫之举

    “下马！！”</p>

    “面巾沾水，护口鼻！”</p>

    “……”</p>

    “……”</p>

    军中各处响彻传令声；</p>

    自周黎安传周望山医学法则奥义，组建卫生院，铁骑军中自然也有了卫生兵。</p>

    迎接罪王时，迪迪玛尔的重伤救治，算是为审判之军敲响警钟。</p>

    此时，吾主甘霖在火焰中浇出一条道路，却也让浓烟大作。</p>

    均衡铁骑嗅得浓烟，便知晓护口鼻的含义。</p>

    更别提军中令行禁止，人人遵循秩序。</p>

    两列重甲步卒开拔，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如同擂起的战鼓轰鸣。</p>

    如此一幕，又让阿兹特克与特帕尼克斯人震撼无言。</p>

    一旁，利特特尔还作茫然……</p>

    一直到重甲步卒寻觅真神所指引的道路，踏进废墟。</p>

    他才悠悠转醒，呢喃出声：“为什么？”</p>

    “什么？”洛波达一时间未能理解，但追寻他目光所及是蒙达雅跟随两位督查的身影，转而明悟，“你是不解她为什么不为她父亲的死而愤怒？”</p>

    “不？”利特特尔摇头，目光依旧盘旋在那少女的背影之上，“我知她们父女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她现在将要面对的却是她爷爷。”</p>

    “我是羡慕她的，我们的父亲将他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蒙达雅，王族之中又有谁胜得过她们爷孙得感情？”</p>

    “可她如今却并无半点悲伤，我不知……不知这是不是伪装。”</p>

    “而她与你我又不同，不需要高举审判之旗，以此证明她的敬虔，她不是得神注视得宠儿吗？”</p>

    听到他的话，洛波达才真正恍然，答道：“这当然不是伪装，反之这是她的真情流露。”</p>

    “你问她为何不悲伤？”</p>

    “呵呵呵。”洛波达一抬手，指向远方的阿兹特克人，“特诺奇蒂特兰满城饿殍，数万阿兹特克人被特左左莫克的禁令饿杀。”</p>

    “一个多月，蒙达雅都与那些阿兹特克人生活在一起，一样忍受着饥饿。”</p>

    “城中的子民都是敬爱她的，因她的到来，代表着均衡。”</p>

    “人们自愿将食物让于蒙达雅，又独自忍受饥饿，就算那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也将采摘来不知名的草根，乞求她能为阿兹特克人带来神祇的救赎。”</p>

    “悲伤吗？无数生灵因那渎神者的罪，而沦陷疾苦，她所见过的悲伤，刻苦铭心。”</p>

    “若能以她一人的悲伤感怀，换得谷地真正的喜乐安宁，一切都是值得的，也是她心甘情愿要去做的。”</p>

    “……”</p>

    “……”</p>

    至此，二人再无话音。</p>

    废墟荒原外，吵杂声逐渐沸腾。</p>

    人们对重甲步卒望眼欲穿，又因不得真神旨意，不敢贸然靠近。</p>

    高天之上。</p>

    周黎安为众人指明方向。</p>

    城中建筑并不密集，民居庭院多是一层，少见二层楼宇。</p>

    特帕尼克斯建立最早，于谷地中的整体风格而言，更偏向古典。</p>

    特诺奇蒂特兰则为后进，他们汲取知识工艺，开发创新，才有了那一座座楼阁，空中花园。</p>

    因此，一番大轰炸，并没有完全令眼前大城堵塞。</p>

    周黎安只需为他们指引火势小的路线，再以甘霖浇熄，就能很快打通一条通往宫廷的道路。</p>

    王宫。</p>

    驻守的军士都已龟缩入宫城内，他们在高地恰好俯瞰废墟与城外，早已是灵魂出窍的呆凝状。</p>

    当他们看到神祇圣器飞来，又有重甲步卒排成队列，便有人情绪失控，嚎啕大哭——</p>

    “错了，错了！”</p>

    “都错了……”</p>

    哭喊声惊醒了所有人，即便那哭喊声语无伦次，但众人心中皆冒出一个相同的念头。</p>

    他们，站错了位置！！</p>

    不提两座副城，仅主城所守备军士就超过三万。</p>

    或有七千鹰卫被利特特尔带走叛逃，但还余两万余人如今在哪？</p>

    宫廷所集结的军士，还不足两千。</p>

    难道那两万人都已焚灭在神罚当中？</p>

    不！！</p>

    只看城外人群聚集的规模，就可知晓，大部分得军士早就随着城中子民涌出城外。</p>

    如今，他们都已平安无事。</p>

    唯有自己这不到两千人，站在了神祇的对立面。</p>

    当这个念头逐渐清晰。</p>

    越来越多的人跪拜，发出乞求嚎叫。</p>

    不曾想……</p>

    就在这时！</p>

    他们身后传来洪亮的号角声，响彻王宫。</p>

    众人勐地回头，见到几名宫廷内侍，正将号角抬起，又有三人合力吹出嗡鸣。</p>

    一个句偻老者，就在他们身后伫立。</p>

    “是国主！”</p>

    “是谷地之主！”</p>

    “呸——”</p>

    “他是渎神者，他欺骗了他们！”</p>

    “抓住他，只要抓住了特左左莫克，将这罪人献于均衡真神，或许就能洗脱我们身上的罪！令我们求得救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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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喊声落下。</p>

    无数军士冲向那宫殿阶梯。</p>

    原本被吹响的号角声，戛然而止；</p>

    因那几名宫廷内侍一哄而散，四处奔逃。</p>

    高台上，只剩下那垂垂老朽的特左左莫克一人。</p>

    偏在这个时候。</p>

    他句偻的身躯逐渐挺拔，脸上的疯狂不在，变得古井无波得样子。</p>

    在他身旁又放着一个巨大的木匣，他不紧不慢，躬身取出。</p>

    一柄与人齐高的权杖，被他敦在身体一侧。</p>

    又似权杖，又似一柄长枪。</p>

    只是长枪的头部并无尖锐锋利，反而以熔金镶嵌着一颗巨大圆润的宝石。</p>

    宝石呈大红色，当阳光穿透其中，更折射下大片火红，在他身边的地板下，洒下大片火红得光影。</p>

    此情此景。</p>

    尽显神圣与妖异。</p>

    那将要冲上阶梯的军士，脚步放缓，最终停滞。</p>

    微风吹袭，使得老人身上的长袍抖动。</p>

    他拄着权杖，踏前了一步——</p>

    “此为谷地权杖……”</p>

    “太阳真神赐予特奥蒂瓦坎先民的圣器！”</p>

    “掌此权杖者，是为大地之主！”</p>

    “我，特左左莫克，便是这谷地唯一的主人！”</p>

    他声音异常嘹亮，中气十足，与那近百岁高龄的年纪并不匹配。</p>

    也正因此，一众军士茫然失神。</p>

    仿佛又一次感到谷地之主的威严，不由自主想要臣服其下。</p>

    特左左莫克自信又高傲，继续高喊：“为我子民者，应是我的助臂！”</p>

    “排列军阵，抵御外敌！”</p>

    “这大城虽已毁灭，可唯独我所在的王宫，完好无损，你们还不知是什么意思吗？”</p>

    “谷地之杖，已经散发出太阳之火，她匹庇护了我们，也正要降临！”</p>

    “邪灵并不能侵害我们，因她的威严无可匹敌！”</p>

    权杖一头触地，随他手中轻微转动，那鹅蛋大的宝石，就让赤红的光影旋转在地上。</p>

    阶梯下的军士再度陷入茫然。</p>

    恰逢其时——</p>

    轰轰轰轰。</p>

    天空上的圣器逐渐临近，已到他们的头ding。</p>

    即便没有降落的意思，只高高悬停高空，也使得所有人心中遭受重压。</p>

    他们的目光在天空与大地上，频频游走。</p>

    均衡，太阳。</p>

    均衡，太阳。</p>

    冥冥中好像有一道声音在询问，触及灵魂。</p>

    可是，还不等众人从呆滞中回过神。</p>

    宫城大门外，一声声传令音回荡——</p>

    “破门！”</p>

    “破门！”</p>

    “火药小组准备——”</p>

    顿挫得呼喝声后，他们就见外面人影走动。</p>

    片刻后。</p>

    轰隆。</p>

    一声惊雷乍起。</p>

    原本被他们以重物层层抵住的大门，被炸出一格巨大的窟窿，火焰与烟尘燃烧。</p>

    重甲步卒的身影，真正出现在他们眼前。</p>

    而这两千人依旧目光失神。</p>

    因他们想不通……</p>

    明明那高空中的神祇，并未降下神罚，宫城大门又是如何被转瞬间破开得？</p>

    凡人，怎能掌握如神祇一般的力量？</p>

    轰隆，轰隆。</p>

    脚步声整齐划一，不疾不徐，向着宫廷高地走来。</p>

    到了这一刻。</p>

    两千人才惊慌失措，凭本能举起武器，朝向铁骑防卫。</p>

    不多时，铁骑来到阶梯下，经几声短促哨音，就自然组成阵型。</p>

    执盾者在前。</p>

    第二排步卒则端起长矛，随时可作抛射的动作。</p>

    双方对峙，气势威严高下立判。</p>

    后方。</p>

    周卫国与特左左莫克走到最首；</p>

    周大民大惊阻拦：“二位督查大人，不可立于军前！”</p>

    奎兹提特科摆了摆手：“无妨，他们都已无战意，吾主于高天之上，又怎由得他们显露獠牙？”</p>

    周卫国同样澹定，又上前一步，冷冷开声：“与渎神者同行得，是为他得帮凶与爪牙！”</p>

    “全军听令——”</p>

    “立矛！”</p>

    轰，轰！</p>

    众人振臂，拍击胸甲。</p>

    端举长矛者，都将长矛扛在了肩上，锋利的矛头反射着温暖的阳光，却令人胆寒。</p>

    就在周卫国将要下令，他得嘴巴已经张开……</p>

    却听一道女声陡然传来。</p>

    只比铁骑甲士低矮半个头的身影，从后方窜出，挡在了对峙双方之前。</p>

    她大喊：“督查，副督查大人，请给这些人一个赎罪的机会！”</p>

    “他们虽为军士，但也如城中子民无任何分别，皆被虚假所蒙蔽，而不知世上有吾主真神！”</p>

    “我愿传他们均衡的意志，令他们见得真知……”</p>

    她声音嘶喊得沙哑。</p>

    周卫国的话语遭遇阻断，不由皱眉。</p>

    倒不是觉得被冒犯，而是这两千人都已站在特左左莫克的一方，以神旨而定，便为同罪。</p>

    可偏偏……</p>

    “蒙达雅是得神恩者啊。”奎兹提特科长叹，显然也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p>

    眼看他们都不开声。</p>

    蒙达雅又抬头望向高空：“吾主在上，蒙达雅曾听闻……”</p>

    “神国有伟大得巫，曾为她的子民献祭自己，乞求真神仁慈的注视降临。”</p>

    “蒙达雅虽不能与巫作对比，但也愿献祭自己，令他们转眼不看虚假，而真正踏入您喜乐的国度！”</p>

    “赞美吾主，赞美均衡！”</p>

    这话一出。</p>

    无论是铁骑，还是那两千军士，皆为动容。</p>

    铁骑皆知巫的事迹，神国人人传颂。</p>

    如今这少女竟要效彷，令人感动。</p>

    而两千军士，也都认出。</p>

    这不就是那最受特左左莫克宠爱的公主，蒙达雅吗？</p>

    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竟愿意为了他们这些军士，献祭自己，而求得平安？</p>

    场间大乱。</p>

    而那高天之上，却传来她的回应——</p>

    “蒙达雅，你要效彷之人，就在吾得身旁，注视着你。”</p>

    滋滋滋。</p>

    声音一变，有一道女声传来——</p>

    “我问，你答。”</p>

    “你为何要效彷我呢？”</p>

    蒙达雅神色一变，震撼无言，她没想到传说中的人物，竟也在场注视着自己。</p>

    好半晌，她都说不出话。</p>

    那天空上便再传来声响——</p>

    “为何不答？”</p>

    蒙达雅终于转醒，她知晓此刻情急，不得怠慢，也来不及思考，就大声回应：“因您是世上第一个得见均衡者！”</p>

    “您得意志与吾主意志共鸣，我遵您的德行，就是遵行均衡。”</p>

    天上又问：“那你就是为显现你得敬虔？”</p>

    蒙达雅连忙摇头：“不，敬虔是我本心！无须证明什么……”</p>

    “我是为这两千生灵而悲悯！”</p>

    “他们是犯下了罪，却也是被罪侵害的人！”</p>

    天上再问：“你曾听闻我得事迹，那可记得，我曾立下誓言？”</p>

    蒙达雅一愣：“誓言？”</p>

    她先作茫然，但在下一秒就反应过来：“我记得！”</p>

    “巫曾说，若子民再行悖逆亵渎之事，便愿亲自求她的神罚降临，毁灭苍生！”</p>

    “因这些人是是不配被神恩所笼罩的人，将永世被神所遗弃、放逐，沦为神弃之民！”</p>

    这时。</p>

    不再等天上声音传来，蒙达雅就狠狠叩首：“吾主在上，巫——”</p>

    “蒙达雅愿立下誓言，为这些罪人担保。”</p>

    “若今日之后，他们但行悖逆亵渎之事，他们所受神罚之刑，也将降临在我的身……”</p>

    “我愿为今日之举担负责任，哪怕魂灵俱灭，不得往生……”</p>

    “一人触犯，全军受罚！”</p>

    “无一人可以置身事外！”</p>

    哗——</p>

    场间沸腾，震惊不已。</p>

    而两千军士之中，有人已抱头痛哭，不能自已。</p>

    高天上，雪女的声音再临：“你须铭记你今日之言，为他们得榜样与指引……”</p>

    “去吧，作你要作得事情！”</p>

    “愿走向你的，你便接引他踏入均衡，恪守今日承诺！”</p>

    “若还一心悖逆亵渎的……”</p>

    “审判之军听令——”</p>

    “杀无赦！”</p>

    一场凡人与神祇的对话，又一次被无数人见证。</p>

    当那天上再无声息。</p>

    蒙达雅站立而起，大步走向两千军士：“丢下武器，赤膊身躯，孑然走来……”</p>

    “你等的亲族都在城外，吾主与巫已赐下恩典，许你等一同踏入喜乐的国！”</p>

    “你们还在等什么？”</p>

    “赞美吾主，赞美均衡，亦要赞美她，伟大仁慈的巫……”</p>

    哗哗哗。</p>

    兵器洒落一地。</p>

    人们褪去军衣，变得赤膊，向那高天与面前的少女跪拜——</p>

    “赞美吾主，赞美均衡！”</p>

    “赞美伟大仁慈的巫……”</p>

    “亦赞美您，我们的公主，蒙达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