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被动
记:如果这次去青山县采访的人是李锋芒,肯定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就算是黄长河跟赵晨光也会加一百个小心,毕竟自己是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批评人家,这样大摇大摆的,难免出事,尤其是田禾给的指示是很高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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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知道详情,李锋芒拽着自己头发很后悔,就不该派刘兴去青山县,但是这世界没有后悔药卖,田禾说这是刘兴的命,李甫说性格使然。
说起来就和小说一样,县委办主任梅爱军派出的这个马仔平常就是油嘴滑舌,进饭店马上坐到刘兴对面:“刘记者,你还认识我吗?我去过你们报社,有一次我们公司的事情去投诉。”
记者这个行业五花八门的人都要结识,见的人也多,记不住觉着眼熟也正常,刘兴随即就不失礼貌问好,接下来这个马仔掏钱请客,而后加菜拿酒,高帽子不断,很快就把刘兴喝差不多了。
随后这个马仔接到梅爱军命令,“带刘兴记者去洗桑拿”,再然后就安排两个姑娘进了房间,既成事实,赤身露体,几个人冲进去,拍照的拍照,咋呼的咋呼……
李锋芒接的这个电话就是梅爱军打的,他用马仔的电话,滴水不漏,他并不知道李锋芒跟田禾跟李甫正在一起吃饭,设计就是让李锋芒知道了事情就挂断,并且不接电话,李锋芒着急了肯定就跟社长、总编汇报了。
这位梅主任估摸时间,觉着差不多李锋芒应该见了社长、总编,于是又拨过来,这时候李甫已经准备派人去往青山县了。
听对方还是说要见田禾,李锋芒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再开免提才放到田禾跟前,田禾咳嗽了一声:“我是河右晚报社社长田禾,我的记者怎么了?”
梅爱军呵呵笑了一声:“田社长好。你的记者人没事,也刚‘舒服’过,只是这个‘舒服’是违法的,我们已经抓了现行,拍照、录像取证也都有。”
李甫在旁边忍不住:“你们要怎样?你是警察?”
梅主任很沉稳:“我们也不想怎么样,现在这些证据也还没有交给警察呢,只要明天贵报发的稿件里没有青山县内容了,刘记者就可以自由自在离开!”
田禾想了想,摇摇头:“你过五分钟打过来,我们商量下。”
看李锋芒挂了电话,李甫拿起内线打到要闻部:“我是李甫,头版与青山县所在的版面先不要签发付印。”
这段时间,为赶发行时间,《河右晚报》一般晚上十二点截稿,凌晨两点付印传大样到印刷厂制版车间,为节省时间,计算机房一般都是签发一块版面传一块版面,印刷厂接到后制版,这样合理分配也省时间,尽可能不误报,早五点用的报纸就上了邮局的车。
田禾闷头抽了几口烟,李甫跟李锋芒也沉默不语。
刘兴本来就跟田禾走得近,也就是“他的人”,所以李甫得先看田禾态度。李锋芒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个事情是瞒不住的,很快就会流言满天飞。
接受“要挟”,今天不发青山县的稿子,《河右晚报》的声名会被贬低;不听对方的,稿子照发,刘兴肯定是被拘留罚款,这都还不是最重要的——他会被开除,尽管当下报社啥身份都没有给,但说到哪儿也是河右日报社的下属员工,再加上《河右晚报》有明文规定,这样的违纪马上走人。
几分钟后,夜班打过来电话问可以签发了吗?最后付印时间快到了。
李甫没好气:“再等等!”
田禾再点着一根烟,看了看李甫又看了看李锋芒,终于开口:“这个事情我的考虑是稿子必须发,因为今天发不发这个稿子,刘兴嫖娼的事情都会传遍河右省。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记者嫖娼本身比这个新闻还新闻9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不能用一个人的错误来让整个报社低下高贵的头!”
李甫看田禾有了态度,他其实已经考虑周全:“我们不发他们就更加猖獗,而后变本加厉,就像我们有了把柄被对方捏住。我同意田禾的,不但要发,明天还要派记者继续跟踪——谁抓的?有没有权利抓人?如果是被陷害,更是要马上报案让司法机关介入!”
李锋芒捏着一根烟,不说话也不知道说啥,田禾叹口气:“李锋芒,这个事情就咱们三个知道,能捂多久捂多久吧,你再叮嘱下孙雅南不要外传。”
李锋芒点头,李甫马上就问“你的态度是什么?”
有些伤感,李锋芒反问了一句:“刘兴怎么办?”
李甫没回答扭头看田禾,田禾摇摇头:“不论什么结果,《河右晚报》肯定他是不能待了,甚至河右省的新闻界都不能待了。不管是不是陷害,这个事情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想办法把他推荐到南方媒体吧。”
看田禾说话恨得牙根痒痒,李甫对李锋芒说:“明天一早你回去下老家,看看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后续如何做,这口气不能这么就咽下!”
正说话间,李锋芒手机又响了,看号码是青山县,于是他又摁下录音与免提,那个梅爱军有些不耐烦:“请问田社长,这个事情商量出结果没?”
田禾有些狡诈的表情:“好,你们放人吧,我们听你们的。”
见李甫与李锋芒很惊讶看着他,田禾赶紧摆手示意不要说话,梅主任有些将信将疑:“确定听我们的?”
田禾咳嗽了一声:“确定!”
梅爱军大喜过望:“我觉着凡事都可以商量嘛!这样吧,先委屈下刘记者,今晚就不要回宾馆了,跟我们在桑拿住一晚。明天看到报纸,马上请他吃早饭,然后送他回省城!”
田禾有些失望,含糊不清的说:“好,就这样,”然后做了个摁电话的手势。
李锋芒摁了电话:“社长的意思是先让人回来,咱稿子照样发了,人回省城他们就鞭长莫及了?”
田禾点头:“你们也听到了,我自始至终没有说发不发稿子的事情,就说听‘你们’的,听他们什么?只要人回来了,这个事情就有余地。就算不能全部消除,也可以大事化小,交点罚款不用拘留草草结束!”
摇摇头,李甫又叹口气,拿起内线电话安排夜班老总签版付印,编委会的几个副总编每人一个月值夜班,就是最后一道关口,审核签版面。放下电话,他对李锋芒说:“这个刘兴能不能聪明点,偷偷跑了?”
李锋芒马上打给摄影部主任葛伟,问了去青山县采访的摄影记者电话,然后对田禾说:“是不是安排司机与摄影记者在车上待命,随时准备往回走?”
田禾点头:“以我对刘兴的了解,这个家伙不至于傻到家,有机会应该会跑出来!咱们仨就在办公室对付一夜吧,随时看情况变化!”
李锋芒打给摄影记者,幸好对方手机还开着,他睡得迷迷糊糊地,听说刘兴出事了,马上就问出啥事了?李锋芒没好气:“采访出事能出啥事,被对方扣住了!你听我说,叫起来司机马上到车上去,啥也不用跟司机讲,就说是田社长的命令。手机不能关机,不管一会是我还是刘兴打给你,马上去接上刘兴出县城赶回来!”
说实话每人一斤酒,仍旧能这么清醒处理事情,在河右晚报社也就这么仨人能行。
田禾坐着没动,李甫打着哈欠说回办公室躺几分钟,李锋芒明白这个晚上当然主要是自己熬,于是让两位老总睡吧,有事再喊他们。
回到办公室,李锋芒先给孙雅南打了个电话,她果真没睡,马上就问怎么了?李锋芒简单把事情说了下,然后叮嘱她不要外传。
孙雅南本就不喜欢刘兴,经常当面说他不男人,李锋芒讲完她很平淡:“这个人就这个德行,我才懒得提他呢?你就在办公室睡?有蚊子吧?”
李锋芒说不要紧,你快睡吧,我对付一晚上没事的。
挂了电话心里有些乱,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李锋芒又掏烟才发现烟放到田禾办公室了,熬夜的晚上没烟抽太难忍,于是他站起来又去了田禾办公室。
敲了敲门没在意就推开进去了,看田禾坐着没动窝在打电话,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不好意思指了指桌子上自己的烟。
田禾嗯嗯啊啊着指了指里间门口的烟箱子,李锋芒以为是让给他拿下烟,就走过去拿出一条出来放到他跟前。田禾指了指烟又指了指他,意思是给他的,李锋芒没有多客气,点头、嘴型说了谢谢就出来了,带门的时候听见田禾说了一句“这次必须干掉他,要不然我们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锋芒有些疑惑,这个电话似乎跟青山县这个事情有关,可是又不能问,只能拿着烟蔫蔫返回办公室。
一晚上几乎没有合眼,除了沙发办公室还有个行军床,但蚊子确实如孙雅南说的多,平时不在意,在夜晚宁静的时候,嗡嗡的声音此起彼伏,真是烦人。索性起来,李锋芒拿过一本书,逐渐安静下来沉浸在书本中,才好过一些,但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叮了好多包。
只是,这样的守候没有任何意义,刘兴的电话一直关机,李锋芒接了在青山县摄影记者的电话两次,抱怨在车上不舒服,李锋芒没有发火,不属于他直管只能是安慰——所谓共甘共苦有时候也就是酒后的唠叨罢了。
天很快亮了,没有奇迹,李锋芒知道该发生的都要发生,起身开窗透气,他暗暗叹口气,当天的《河右晚报》估计已经进了青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