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用心
题记:用两幅字能不能改变松涛跟周晓红当下的处境,李锋芒觉着难,但作为好朋友他只是想尽力,人的改变不是“座右铭”就可以的,但如果把这些文字入心感悟,且一切按照这个来做或者当一个鞭策,文字的力量还是很惊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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岔开话题,李锋芒知道张文秀的冷静,尤其是从国外学习这一年回来,其实毕业后她的关系已经回了南江,准岳父想办法给放到自己医院一个下属单位了,现在研究生毕业也有留洋镀金,自己的妻子已经是南江市人民医院化验科正式大夫了。
心里叹口气,觉着这两地分居不知何时是个头,但不能影响了大假情绪,于是扭身对肖平州说:“我觉着好的感情取决于两个条件,一是真诚,二是对缘分。但凡婚姻成功者,还得有一条,师哥你应该明白——门当户对,不一定是家庭地位身份对等,起码学历与见识差不多,要不然一个说天另一个听地,估计长久不了。”
肖平州点头:“时代再发展,我也觉着闪婚是玩笑——小朋友过家家,流鼻涕的也没人选。”
都笑了,李锋芒掏出手机打给金明敏问晚上几点在哪儿,金明敏说她七点下班:“你先忙你的,一会我开车去接你,告我个位置就行。”
挂了电话李锋芒说回宾馆吧,肖平州马上说:“让金队长一会来我家接你吧,咱们太久不见了,我家里有好茶,咱好好聊聊,再让你嫂子给你煮一碗酸汤面。”
不等李锋芒说话,肖平州对李天说前面右拐:“这个季节有新鲜的野菜,朋友刚送的,你嫂子昨天就洗好晾干了,一碗酸汤面加野菜,不误你晚上吃饭。”
“好,听着就香喷喷,流口水。”李锋芒答应着,但他明白这个肖平州一方面真想跟自己聊聊,另一方面肯定是想让看看他们夫妻恩爱,他不可能跟周晓红有啥牵连。
想起这个周晓红,李锋芒真不知道该不该说说她,但人各有志,各有喜好,又不是自己亲属,就算跟松涛是好朋友,这个事也没法插手。
车停在肖平州家院子门口,夕阳正好斜斜射过来,映的房门与屋顶金黄一片。肖平州在路上打过电话,他爱人就在门口站着,一个很恬静的女人,端庄大方,典型的女知识分子。
握手,肖平州介绍他爱人在北江市文联工作,是文联下属刊物的副总编,李锋芒笑着说我跟嫂子是同行了,以后投稿不要退稿就好。
肖平州的爱人浅浅笑了一下:“李主任好,平州经常提起您,佩服得五体投地。您的大作我也读过,深邃有高度,我们这小地方刊物想约稿估计您都看不上呢。”
李锋芒赶紧说哪里哪里,您要觉着看的过去,我就走走后门,找嫂子发两篇,赚点酒钱。
屋里跟两年前比温暖了很多,李锋芒坐下后马上想起自己的家,除了冷冰冰的书一柜一柜的,再无可圈点之处。尤其是张文秀回了南江市,越来越不像个家了,每每下班都不想回,于是舍近求远经常去小院住……不由就想叹气,忍着情绪掏出烟点着一根对李天说:“当年我在肖局长家里住过一个晚上,还有孙雅南,我们俩聊了很久,不过那时候冷清,现在温馨。”
肖平州烧水沏茶接话说:“家里得有个女人才是家,当年咱俩吃个早饭都得出去买,拿回来就凉冰冰的了。”
看客厅窗户下有个案子,上面有文房四宝还有字帖,李锋芒站起来走过去:“师哥的书法不错吧?”
肖平州摆手:“我可不行,静不下心,我爱人写,也许将来退休后会拜你嫂子为师,她是我们市里书法家协会的副会长,您看着评价评价。”
李锋芒不是很懂书法,自己的字写得不错也就是中规中矩,见案头正写着一首唐诗,字不知如何评价,但他知道此诗出自元稹的《离思五首(其四)》,不由就念了出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肖平州的爱人洗了一盘水果刚好进来,放下果盘就说:“不入李主任法眼吧,习字收心性,随便涂鸦而已。”
“叫我锋芒就行,家里不要称呼那些虚职俗物了,”李锋芒心里突然一动马上就说:“嫂子,我不懂书法,但您能把这后两句单独摘出来送我吗?”
肖平州的爱人走到跟前说:“如您喜欢我好好写一幅,这真的就是练习,字与纸都普通。”
李锋芒摇头:“就要这幅,您先写完,我有用,您落款处写上送松涛兄,替李锋芒代笔,可以吗?”
肖平州马上明白了,随即就对爱人说:“写吧,李锋芒兄不为字为这首诗的意思,劝和人用。”
肖平州的爱人笑了笑不再说话,提起毛笔开始写,李锋芒摁着案头看,他想给周晓红也写点什么,双手撑住案子反复想,摁久了右手虎口受伤的地方没有好利索,有些痛,脑海里出现手破了流血的样子,马上就构思了一首小短诗。
看肖平州的爱人写完盖章,马上口述请她取纸又写了自己的构思,然后提上送晓红姐吧:
童年在乡下
割草喂牛,也会割破手指
抓一把土
就好了
这个城市没有土,也没有牛
硬邦邦的
于是
流血不止。
肖平州的爱人写完这首小诗,又读了两遍后问李锋芒:“我好像记得周晓红是肖平州的办公室主任吧,您这几句意义深远,对曾经的简单与乡村很怀念,对在城市里的迷失又有些残忍,有何用意吗?”
李锋芒微微笑了笑:“嫂子不愧为副总编。我随口几句,希望点醒梦中人,怀念过去不是为了感伤是要珍惜现在。谢谢了,这两幅墨宝我转送他人了,有机会我再向嫂子求字。”
肖平州爱人也是微微一笑:“诗是好诗,字写的不好,希望能表达了您的意愿。至于求字不敢当,您什么时候需要说一声,我给裱好亲自送到府上。”
李锋芒道谢后叹口气,然后对肖平州说:“松涛夫妇这次就不再见了,真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两幅字烦劳转交,至于他们能理解多少,听天由命吧。”
肖平州也跟着李锋芒叹了一口气:“明天我就办,他们有你这个朋友真是幸运,只是,鞋子舒不舒服,大多时候真是只有脚知道。”
李天听着他们文绉绉对话,站起来也看了看李锋芒这几句诗,念了几遍有些不解:“叔,你写的不就是一句话吗——童年在乡下割草喂牛,也会割破手指,抓一把土就好了。这个城市没有土,也没有牛,硬邦邦的,于是流血不止。但断开后越读越有味道,这是不是就叫断句?”
李锋芒哈哈笑了:“断句有两个意思——古时候写东西没有标点符号,所以文章中并无停顿的标志,读时需要在理解的基础上自己处理停顿,也就是所说的‘句读’,这分析停顿的过程叫断句;另外,宋代有个诗人叫苏麟,他写的一首诗歌,名字就叫《断句》,他也因只写了两句而得名,你知道是哪两句吗?”
李天马上说这个他学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
李锋芒点头赞许:“对,就这两句,这个苏麟也因为这两句诗被范仲淹器重,后来提拔了。你进门估计没注意看肖局长门口的对联,下联里就有‘早逢春’,这也从这个‘易为春’演变过来的。”
李天挠挠头真跑出去看了看又回来:叔,跟你比我这个记者无地自容,好像只要过眼你就能记住。
肖平州已经沏好了茶,笑着说:“老婆大人,服了吧,我这师弟可真不是盖的,我跟我门逊恩师聊过,他说他的弟子李锋芒排第一。你去弄饭吧,我师弟一会还约了人;两位来喝茶吧,学问得谈,明前清茶也不可错过啊。”
谦虚了几句坐回到沙发上,李锋芒刚端起一杯茶,李天已经喝了一杯开始砸吧味道:“叔,什么明前清茶?是茶的品牌吗?”
李锋芒喝一口茶品了品说好,然后对李天说:“你请教肖局长吧,茶我不是很懂。”
肖平州马上摆手:“我可不敢班门弄斧,还是问你叔叔吧,他是我认识的人里最有才华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放下茶杯李锋芒笑着说:“薛兄,你就寒碜我吧,还不如直接说我是曹植曹子建更具讽刺意味。”肖平州还没说话,李天就插嘴说:“叔就不要自谦了,您这百科全书的名号可是在咱报社流传久远。”
李锋芒作势要打他:“人家嘲讽我也就是了,你这个侄子也敢笑叔叔。”李天笑着躲了下。
随即他就解释:“明前是说时间,明是清明,也就是清明前采的茶,这时候的茶受虫害侵扰少,芽叶细嫩,色翠香幽,味醇形美,是茶中佳品。同时,由于清明前气温普遍较低发芽数量有限,生长速度较慢,能达到采摘标准的产量很少,所以又有‘明前茶,贵如金’之说。今天咱叔侄是被款待了,这是肖局的心意,多喝茶少说话。”
李天恍然大悟:“不读书真不行,叔,回去我就去您家里借书。”
李锋芒笑着说好,肖平州给李锋芒添上茶:“师弟啊,这两年到教育口我才逼着自己大量读书,好像记得这个才高八斗跟曹植有关,具体是怎么回事,也得请教下。”
正好这时候肖平州的爱人端着两个凉菜进来,李锋芒马上说:“嫂子,谢灵运自夸的才高八斗原话您给说说。”
肖平州的爱人把菜放到餐桌上:“李主任是考我吗?‘魏晋以来,天下的文学之才共有一石,其中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其他的人共分一斗。’”
李锋芒马上鼓掌:“师兄,嫂子之才华占一斗,我跟天下文人共分一斗,你可不要再跟我说请教之类的词了。”
肖平州的爱人笑了笑:“我可不敢当,我还是擀面去,那个我独占八斗。”
都笑了,气氛非常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