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拒贿
题记:多年的记者生涯,不管面对什么险境,李锋芒最后都能如履平地,这跟他坚守的底线有直接关系,就事说事一心为民是根本,行的正影子就不歪。青山县雷书记跟盖家关系很暧昧,这时候李锋芒并不知道内情,但面对“特殊茶叶”,他是毫不犹豫就要退回,只是没想到这个事情引发了母亲跟她“后男人”的矛盾,事后他对母亲有了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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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喝到五迷六道都后悔,酒这个东西实在奇怪,李锋芒读研究生的时候跟门逊教授聊过,他说中国从古至今,有一部算一部,所有长篇小说都提到了酒。门逊教授说我没考证,但唐诗宋词里就是酒气熏天。
喝了几杯茶,酒劲越发浓烈,李锋芒困的两眼睁不开,但雷书记在旁边,只能使劲忍着,他要自己帮的忙其实也简单,因为这个事情如果水到渠成,那做什么都是锦上添花,如果困难重重,自己能做的就是给他点安慰。
雷书记很高兴,马上说:明天中午你下县里来,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李锋芒说好,我今晚整理出个思路,明天给您汇报。
“可不敢说汇报,”雷书记摆手:“今后仰仗老弟的时候多了,咱们慢慢相处,老哥哥我心里有数。”
随后咳嗽一声,他的秘书端着一箱子茶叶进来:“李总编,这是好茶,切记不要送人,您一定要自己品尝啊。”
愣了下,李锋芒马上意识到这箱子茶叶里有“问题”,但没等到拒绝,雷书记就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再拍拍那箱茶叶:老弟,啥也不说了,好不好?我答应说有好茶嘛。
指着那个箱子,李锋芒说雷书记,我这个人从来不接不该接的东西,这是茶我收,回来着急也没给姥爷买东西,拿您的心意顶了我的孝心,否则我怎么拿的怎么退回去。
见惯了半推半就,自己也经常如此,雷书记哈哈笑着说行,你老弟我是知道的。
心存疑问,但李锋芒不能再说了,上前一步掀开门帘送客。
送到大门口,雷书记回头看着大山,随即摆手,然后掷地有声:绿水青山是大自然留下的宝贝,谁要打主意破坏,先拆他的官位。
这是李锋芒借酒说的话,姥爷跟着出来,闻言很是高兴,家再破也是根基所在,据说拆了在镇里给房子,但土地搬不走,那些梯田里的每块土坷垃都是感情啊。
三周后,魏真调离靠山镇,倒也没有免职,平级到青山县二轻局当了局长。而在这一周内,李锋芒先是发稿再是压稿,再然后,断断续续处理青山县的事情到春节过后才平息。
看着雷书记的车远去,李锋芒扭头看见姥爷往回走,赶紧陪笑:“姥爷,你咋没去县城参加李天婚礼?”
李喇叭撇了撇嘴,你们都是官,我这个掉渣的老头子就甭去添乱了,我孙媳妇文秀呢,我说了,没她你不要回来。
借着酒劲上扬,李锋芒不接这个茬:姥爷,你看下那个茶叶箱子,里面肯定有猫腻。
姥爷“哼”了一声:“不就是一箱子茶叶吗?你甭打岔,文秀呢,啥时候回来?”
打个哈欠,李锋芒说姥爷,我两天没好好睡觉了,您先让我躺会吧,站都站不住了。
进了窑洞,李锋芒拖鞋上炕,姥爷看着茶叶箱子上的密封带:就是茶吧,包装比茶贵的那种。
拉过枕头,李锋芒摇头说:“肯定不是一箱子茶那么简单,县委书记拜托我做事不好弄,我猜里面有钱。”
半信半疑,李喇叭上前撕开密封带,打开箱子,看就是整齐的六个精美茶叶罐子,遂笑着端起来放到炕边说:“锋儿,你想多了,就是几罐子好茶叶。”
有些不信,探身上前仔细看,六个瓷罐都闪闪发亮,青花瓷的花纹看着很高贵,李锋芒伸手拿出一个,上下左右看了看才打开,里面根本不是茶叶,而是厚厚一卷百元大钞。
叹口气,李锋芒递给李喇叭:这个县委书记出手大方,装回去吧,我困了,睡会。
脱掉外套,拉过被子,李锋芒看姥爷把茶叶罐子放回箱子,摇摇头躺下,李楔掀门帘进来说我去包饺子,锋儿难得回来一次。
点头说好,李锋芒觉着酒劲逐渐浓重,困意随即如天边的乌云压来,姥爷在旁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母亲剁馅子的声音就像催眠曲,这是五星级酒店也没有的舒服,熟悉的一切比任何催眠都有用,他很快就睡着了。
回到雕凹村后,李楔跟李喇叭很快就恢复浓浓亲情,毕竟是父女,曾经的隔阂像被扔进门口流淌不断的杏,看似不变但又随时变化不同,她把对李锋芒的愧疚都补给了父亲。
勤快,孝顺,李喇叭对这个女儿由恨到爱,久违的其乐融融在这个院子里荡漾,下午李楔看儿子回来,就安排男人去镇里买豆腐干,李喇叭曾说锋儿爱吃萝卜馅的包子,李楔没有发面决定包饺子。
就在李锋芒睡觉的时候,姥爷给李楔说,给你看个媳事,于是把茶叶罐子打开。
李楔跟自己男人瞬间都惊呆了,赶紧再拿其他的,都一样,六个罐子里都是钱,拿出来数了数,十万元整。
李楔倒吸一口凉气对李喇叭说:爸,这也太多了吧?县委书记让锋儿帮啥忙?这不能要吧?
李喇叭拿起旱烟袋点着也说这钱不能要:“不定是哪儿搜刮的,谁知道将来会出啥事情?”
李楔的男人差点流口水,这个一生窝囊的男人小心翼翼在旁边说:咱家姑娘今年不是要盖新房吗……
李喇叭看他一眼,李楔直接就骂上了:嫁给你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你还想让我儿子犯错误啊?有钱就盖好点,没钱住窑洞就咋了,滚出去烧水去。
这是难得的开明,毕竟读过书,李喇叭叹口气说女婿啊,到时候我给孩子拿点,盖房子是大事,但楔说的对,不要攀比,高楼大厦有时候住着没咱这炕舒服啊。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炕上熟睡的外孙子,接着说锋儿刚提拔了,是报社的领导,副总编辑了,这事看他怎么处理吧。
李楔站起来瞪了一眼自己男人,他赶紧起身出去烧火了,李喇叭说这钱先不装回去,看锋儿起来怎么说。
被姥爷推醒,坐起来看窗外已经漆黑一片,饭桌上已经摆了两个菜,一大盘热腾腾的饺子正在冒气。姥爷说:“你去洗把脸吃饭吧,还有,你的手机一直响也没舍得叫你。”
答应一声伸手拿过手机,看有五个未接电话:第一个是金媛媛打的,第二个楚静月,剩下三个是李洪亮且是最新。
穿鞋下地,装作去厕所,李锋芒出了屋门直接就回拨了金媛媛的电话,响了一下就接起来,金媛媛也没有拐弯:“你回老家了?刚想起来,我给你说个事情,去年我给张文秀打过电话,告诉她咱俩在一起。”
脑袋嗡的一声,怎么现在才说起这个,李锋芒沉默良久才低声说没事,本想礼貌问问她与孩子,但姥爷在屋里喊他快点,饺子都凉了,真不知该说啥,于是直接就挂了。
张文秀话少但有主意,金媛媛这个电话会让她失望,然后就是决绝,只是自己做也做了,人家说又有啥错……都是自己的错,他伸手捶了下脑袋,马上拨打张文秀手机,还是关机。
叹口气,刚垂下手就听手机响,满心以为是张文秀,但看屏幕显示却是“楚静月”,看了几秒才接起来,听李锋芒说在老家且语气平淡,楚静月直接就说“那你回来再聊吧,”李锋芒嗯了一声,楚静月接着说“带问你姥爷好,”然后挂了。
看着天边月如勾,李锋芒满心懊悔,夜风簌簌里他暗自下了决心,金媛媛已经结婚且有了孩子,楚静月很是复杂这个感情也太不真实,自己该登门给张文秀道歉,然后大家都回归各自生活。
深深吸口气,大山里的安静让他清醒,随即觉着不那么懊悔了,这时候李洪亮的电话进来了:“弟弟,你这下午睡觉了吧,我酒也没醒呢,明天中午雷书记说去吃水库鱼,你得安排下你师侄,我刚打了权威好几次手机,但他不知为啥不接电话。”
山里冷,李锋芒把手机夹在肩膀与耳朵之间,搓了搓手:“这天寒地冻的,怎么吃水库鱼?”
李洪亮说权威冬天就没停业,在冰上套了个大窟窿,但每天只接待两桌,你好像有一年冬天去吃过。
“想起来了”,李锋芒伸手拿好手机说:“行,你不要管了,我安排,把两桌都订了,咱们几个吃饭说事,我姥爷跟我母亲他们还有嫂子还有李天、明敏另一桌,打打牙祭。”
满口答应,李洪亮问了句雷书记找你干嘛呢?
这个远房表哥很聪明,这样的问题一般不会问,李锋芒以为他酒没醒舌头大,于是就笑着说没啥事情吧。
掀开门帘进门,再耸肩膀夹住手机,伸手在脸盆洗手,李洪亮低声说:“这个雷书记啥钱都敢拿,据说他的仕途都是靠送礼,弟弟,你跟他相处要小心点。”
李锋芒手在水盆里停了下,扭头看姥爷已经装好的那一箱茶叶,似乎透过箱子看到了那六个茶叶罐,想了想他说:“哥,谢谢你提醒,我知道了。咱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