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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酒殇(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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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假酒案的稿子告一段落,“亮酒之乱”的稿子也传回报社,接下来李锋芒将去外省调查这批假酒的甲醇来源,走之前他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陈五河的心理疏导。从自己的医学专业判断,安排工作,安排住处,这些只是暂时安顿,陈五河瞬间失去四个哥哥,然后又失去工作,再失去信任的领导,最可怕是害死哥哥的假酒是他拿回去的,给他假酒的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这些矛盾会在他心里扭结成疙瘩,必须疏导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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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几个稿子都写好了,李锋芒很感激这几个手下,本来是想单枪匹马的来云州市,考虑到下一步报社的广告,就带上了赵晨光。温青云又让马明自来摄影,再加上意外收获王朝军,这次报道他省了很多事,也很出彩,但这才刚开始。

    李锋芒给温青云打电话汇报稿子情况时,建议头版头条出总标题:“假酒之殇亮酒之乱”。

    关于假酒案的稿子再发两个,赵晨光写的通气会最后定性情况及相关部门人员辛苦工作是一个;王朝军写的青山县假酒致死一人是一个。这俩稿子够一个版面,但不用揉在一起了,因为青山县的稿子仍旧是独家。

    对于青山县的这个稿子,李锋芒改动不多,就是采访及县里介绍情况,这个困扰他两天的稿子最后想也没想明白,如果直接写三天前雷书记到省城给他说了情况,这个稿子就没法写。这个事情上他也反思了自己,此前给青山县“策划”那个“扶贫济困”的稿子欠考虑。

    关于“亮酒乱象调查”的稿子,加上了马明自暗访的情况,九千多字,李锋芒给云总建议一次全发,毕竟这是河右省最着名的品牌之一,肯定连载不下去,不是没人想那么多,而是想多的人怕事——马明自的暗访就发现这个问题。

    尽管亮酒集团严格规定,所有开发商的酒水必须来自亮酒集团公司,不能私自灌装,但这一规定真没能管住数量众多的“开发商”们!

    马明自暗访的情况显示,开发商获得授权后,会再给自己的酒取个跟“闪亮河”相关的名字,“听起来很好听,但是不是好酒,名字说明不了问题。”马明自暗访的亮酒集团分厂厂长介绍,很多开发商在取得授权后,私底下通过和小作坊合作,在贴有亮酒商标的瓶子里装上非亮酒厂生产的酒水推向市场,“目的很简单,挣钱才是第一要素。”这个分厂的老板就满不在乎的承认,“咱家就有灌装了散装白酒的亮酒‘开发酒’。”

    这个账很好算,“后屯烧酒”最高档的三十年陈酿零售也就一百五左右,而灌装成亮酒集团的某品牌,直接价格就是六百多。口味不是专家根本喝不出来,且在亮酒品牌的“照耀”下,没人去怀疑真伪。

    马明自这个暗访很扎实,他拍到了这个分厂拥有酒水生产车间和灌装车间,也是亮酒集团的合作开发商,在亮酒集团做开发酒已经有数年历史。“我自己选择瓶型,自己设计包装,拿自己的酒水进行灌装”,灌装完后,亮酒集团授权的条形码直接贴在白酒外包装上,扫一下肯定显示是亮酒集团。

    对外销售时,就是利用亮酒的名声进行销售,利润极高,“相当于花钱买商标。”在赵晨光暗访的批发商店内,有一口酒缸就装着自己生产的散装白酒。“我就是拿这种散酒灌装的,包装好放混了我自己都分不清真假。”显示确实如此,因为包装完全一样,真假无从分辨。对于开发酒的真假,从外观包装上不能做出判断,除非开瓶。

    还有一个尖锐的现实,很多酒厂或者分销商回收酒瓶,完整的包装与没有损坏的酒瓶一套十块钱,所以很多饭店的服务员开酒都小心翼翼,不破坏包装与酒瓶。回收回来干什么?灌自己的散装白酒,然后掺和到原酒箱子里卖。

    在这个稿子里,李锋芒反复提到如何保护亮酒品牌声誉,他认为“股份酒也就是老酒厂的酒依旧很好。开发、贴牌模式对酒厂贡献很大,放大了品牌的声音,扩大了品牌的市场占有率,但是带来的负面影响则是稀释品牌含金量,这是对亮酒的未来不负责任。”

    在这个稿子的最后,李锋芒提到了这次假酒案,他认为这次假酒造成如此大的影响,亮酒集团管理混乱与开发过度是根本问题,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亮酒”这个品牌似乎已经成了唐僧肉,就是咬不到,也要蹭蹭唐僧骑的白龙马,或者摸摸唐僧身披的袈裟。

    温青云说你的建议我都记下了,完全采纳!这两天辛苦了,不用猜你肯定是要去河左省的,一定注意安全,就算采不到也没什么,别犯愣。李锋芒说省公安厅安排了一位副处长同去,他是散打高手,您放心吧。

    晚饭没去吃,稿子都弄完传回去已经晚上八点,几个人出酒店去吃饭的时候李锋芒让把陈五河叫上,他说带他爸吃过自助餐,说陈老大都吃撑了,第一次进这么好的地方吃饭。

    李锋芒笑着说你估计也没少吃,我要跟你聊聊,走吧,你看着我们吃。出酒店他问王朝军:云州最着名的特色小吃是什么?

    王朝军说我也不知道,在这里土生土长,除了亮酒,好像出名的就没啥。李锋芒说要在我们青山县,可以带诸位吃个浆水面,我想起那个味就流口水。

    陈五河在旁边插嘴说:我们后屯镇有家面很有名,各种菜加芝麻酱,炖猪蹄子也地道,别看我吃饱了,想起来也流口水,只是……

    “是有这么一家”,王朝军说我也听说过,不过……

    这俩人都没往下说,但李锋芒知道这个“只是”“不过”,下午后屯镇那么多人来闹腾自己,他俩的意思肯定是“只是敢去吗?”“不过不去了吧!”

    摆手,李锋芒说朝军你开车,大家挤挤,去后屯镇吃让五河想着就流口水的面去。

    这么大、这么多的事情都砸到一个十八岁的酗子脑袋上,学医出身的李锋芒不知道陈五河能不能承受,第二天就要送他及他父亲去中江市重新生活,李锋芒想给他些心理疏导,这就是叫他出来的原因。

    车出酒店门,王朝军轻车熟路的拐向了去后屯镇的路,陈五河掏出一个旧手机翻出个号码:李总,我不便打了,看谁打一下定个饭吧,去了就不早了,怕人家收摊,也好让人家提前准备。

    笑了笑,李锋芒觉着这个孩子心理承受能力不错,再加上在镇里这两年锻炼的挺好,赵晨光已经照着号码打过去了,这两天后屯镇“兵荒马乱”的,这家饭店就没生意,听说来人马上高兴的说没问题,几点都行,我现在就和面。

    扭头看了一眼陈五河,李锋芒说五河啊,你这手机也是王长山书记给的吧?看他点头,李锋芒接着问:你还恨我们记者吗?

    想了想才摇头,李锋芒笑着说:其实你现在心里很矛盾,主要是原本已经习惯的生活突然要发生变化,是不是?这个问题不用回答,我再问你,你觉着今天咱们去吃饭怕啥?是怕那几个妇女闹事咱吃不成饭,说不定还得挨打呢,还是怕你的面子抹不下?

    陈五河很诚恳的说李总,我是觉着这个变化太大了,四个哥哥的死让我这几天没睡着过,王书记又突然被带走,镇里乱成一锅粥,正不知该咋办,您又出现了,给我安排去中江市工作……现在回镇里去吃饭,我没有面子抹不开,因为我想通了,犯错就得承担责任,没有人会怪罪我,但我怕您再被围住,王书记家的阿姨是出了名的不讲理。

    点头说好,我谢谢你,李锋芒点着一根烟:你知道我们的恐惧来自哪里?来自从小到大的所见所闻,最重要是放大到了极致的吓唬——比如,你小时候晚上回来晚了,你爹会跟你说以后回来早点啊,要不然太晚就有鬼跟着你,或者说再晚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有没有鬼呢,谁也说不好,但这该是半夜回家最坏的遭遇了;你爹会打断你的腿吗?应该不会,就算有个暴躁的爹,真打断过儿子的腿,这也是最重的惩罚了吧。以此类推,我们做错了事情,被吓唬或者听过见过的最坏结果就都冒出来了,这就让我们恐慌害怕。现实是,你又一次晚回来了,可是就是被骂了几句而已,没有鬼也没被打断腿。

    车上人都静静听着,赵晨光毕竟跟李锋芒时间久了,他不懂心理疏导,他猜这是李锋芒在让陈五河放下,马明自却糊里糊涂:李总,你说的太对了,这么浅易的道理我怎么想不到呢?

    赵晨光戳了他一下:马首席,咱李总是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你就听着便好,这都是给五河说的。

    陈五河在静静想,李锋芒笑了笑接着说我们来吃这饭,先把几个结果想一想:最好的情况是她们都不知道咱们来,或者知道了但下午警察说了不能再骚扰咱们,所以咱就顺利吃饭,香喷喷的吃饭,五河,你刚才自己不打电话订饭就是想要这个结果,对不对。

    “是”,五河说我怕打了电话饭店老板给她们说,都挺熟的。

    李锋芒说你想的对,这有可能避免了最坏的情况:他们闹腾的咱吃不成饭,脸上被抓了几把,头发又被薅下来几根,也就这样了吧,不会死人吧?我就不信后屯镇是土匪窝,进来出不去啊?

    都笑,陈五河说不至于,她们已经害怕了,您今天也给她们求情,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们应该感恩。

    “是啊”,李锋芒叹口气直奔陈五河的内心伤口:你的心也是肉长的,你哥哥们的心也是肉长的,我想你哥哥们尽管智商不高,但对你这个小弟弟很好吧。

    眼泪瞬间就流下来,陈五河哽咽着说“都亲我”,然后就说不下去了,两只手在脸上来回抹,止不住的悲伤很快成了呜呜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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