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盘根
题记:有一种无奈叫同根生不能煎太急,其实每一次采访多少都会沾点“关系”,但要从河右日报社的分社开刀,这有些难度、最大的难度是面子问题。李锋芒第一次安排晚报驻南江记者采访就被搅黄了,他还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接着他遭遇了人生里最蹊跷的一件事,凭借浩然正气才完成这个令他寒毛直竖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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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继全带着孙子在门口玩,听李锋芒打电话发火,就走进房间冲他摆了摆手。《河右日报》分社跟各子报驻站记者的关系本就微妙,说是一个集团一个管理层,可是又各自发展,尤其是分社都有几十年的历史,在当地根深蒂固影响力大,而譬如《河右晚报》这样才成立几年刚把触角伸到地市的,这里面就有利益方面的考虑与冲突。
到南江市这两天,李锋芒是很幸福的:跟张文秀和好;看到儿子茁壮成长着;跟岳父母也缓和了关系;带着父亲跟姥爷,他最亲的人都在一起,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但是,从那个南江日报社的副总编开始,他的心情就被影响到了,尤其是河右日报社的分社社长梁林俊,阴阴阳阳的,骂又不能骂,查也不能查,现在得知自己晚报的驻站记者又跟他搅在一起,于是就没忍尊气。
看父亲摆手,李锋芒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失态,在地市的记者生存本就不易,如跟分社搞好关系,肯定会简单很多,于是摇摇头接着问:梁社长是怎么答复你的?
听李锋芒第一句话几乎是吼,徐卫红也吓住了,这位刚上任的副总编是晚报名人,不但稿子写得好,也是一把手温青云的宝,尤其是传言说省委书记都另眼相看,正自忐忑,听闻李锋芒降了语调,松了口气赶紧回答说:李总,梁社长说企业过年都放了假,应该不会,估计举报是假的。
呵呵冷笑了一声,李锋芒说你知道我就在闪亮河边,还以为是假的吗?大姐,调查新闻不是去拿个材料回来改改就行的,我给你说的内容都是我自己去查的,正因为顾忌《河右日报》分社的面子,所以我不能出面,你可能不知道,梁林俊算是我父亲孙继全的学生。
“啊”,李锋芒跟孙继全的关系、孙继全跟梁林俊的关系,徐卫红都也不清楚,只能说好的,李总,我去查,尽管给您回复。
说这个关系就是让她放心去查,不要被分社左右,很多时候分社就是当地的另一张地市党报,因为分社就在市委办公,组织生活都是跟着当地市委一起,很多时候也列席当地市委常委会。
继续缓和口气,李锋芒说关于我在这里过年的事情,已经都安排好了,我发小给弄的,你就不要操心了,谢谢你啊。
徐卫红都忘了这个事情,倒不是随口客气敷衍,而是被李锋芒的训斥给整忘记了,赶紧说好的,您需要啥就打给我。
叹口气李锋芒说先过年吧,明天就除夕了,也累了一年了,这个采访年后提上日程,这不是小事,污染直接就流进黄河,如果倒查回来,河右省的脸都会被抹黑。
赶紧答应着说好,徐卫红挂了电话,李锋芒走出房间对孙继全说:爸,这个记者很气人,我也没忍住,不过已经处理了。
把手里的小皮球滚给孙子,孙继全扭头看着李锋芒问真处理了?我怎么觉着是越复杂了,但明天除夕后天过年,就先放下吧。
知道父亲是啥意思,李锋芒叹口气说放下,就先放下,我出去抽根烟。张文秀说你烟瘾有那么大吗?我估计你是想看看那道污染源还在闪亮河里流动吗?
耸耸肩,李锋芒说知我者父亲与老婆,其实不看也应该猜出来,肯定不在了,因为,梁社长已经通知了厂方——你们要干啥啊,李锋芒,知道吗,李锋芒就在“闪亮河风情”住着呢,这两天偷着排污,让他揪住你,就没好果子吃了。
他学那个梁林俊说话惟妙惟肖,孙继全跟张文秀都笑了,姥爷说你去看看吧,我不知道你看啥,但知道你不看肯定心里不安。
张文秀马上说我陪你去,李锋芒说好,但得穿件羽绒衣,这会儿起风了,黄昏河边更冷。
俩人溜达到河边,李锋芒轻车熟路从下午下去捡衣服的地方再到河面,看下面流水果然清澈,那股黄色一丝一毫也看不到了。
上到河岸上,李锋芒说这个地市猫腻很多啊,看来我得多住一段时间,不撕开个口子掏出点问题,各种龌龊就在里面生根发芽了。张文秀说我依旧是不管你的采访,但你要注意安全,南江市这地方地处三省交界,本就乱。
另外,张文秀说我母亲过完年就办退休,我父亲还得继续上班,你要在保护了家人的情况下,再处理你的新闻稿子。
伸手拉住张文秀的手,李锋芒说我明白,现在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而且这个地方盘根错节,我找不到突破点肯定不会出手,毕竟还有我父亲在报社领导层的考虑,最重要是都在一个集团,“相煎太急”肯定会惹一堆事情。
“最主要”,李锋芒看着太阳逐渐没入远山,很是坚决的说:我没发现他们太过分,如果伤及老百姓利益,我肯定会什么都不顾及就出手了。
这话声音有些大,似乎都听到了河对面群山的回音,张文秀说我明白,咱回吧,真是冷。
返回玻璃房大厅,烟经理好似专门等着他们回来:李总,嫂子,晚饭热了鱼,另外安排的也是当地特色小菜,明天吃年夜饭,今晚就简单了些。
李锋芒说完全可以,每天就是吃不动弹,会胖的,晚饭简单些好。说到这里本想回房间,但突然想起个事情就问了一句:烟经理,你说你这里有个手下跟南江日报社的副总编是亲戚,是哪一位呢?方便我认识一下。
愣了下,烟经理说他今天休息,大年初二才来,需要我帮你把他叫回来。
摆手说不用了,我就是随口一问,李锋芒说等他回来上班告诉我一声,真没啥事情,只是想跟他聊聊而已。
烟经理说不好意思,我知道这两天打扰到你了,一直想给你道个歉,可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您既然提出来了,我也就在此说声“对不起!”
“真不需要”,李锋芒说我的职业是记者,最不怕的就是被打扰,如果有人来找我,直接让上来到房间或者叫我下来都行,这是工作性质,也是为人的本分。
很高兴的答应说好的,烟经理说您真好,我们老总跟李江董事都佩服您,通过这两天接触,我也是真心佩服。
哈哈笑,李锋芒说这马上过年,我就当你送的吉利话,咱都熟悉了,就不戴高帽子空谈了,晚饭如果能熬一锅小米粥,最好。
“没问题,”烟经理说现在我就吩咐。
跟张文秀穿过玻璃房的绿植,她突然问李锋芒:我跟这个烟经理谁漂亮?年龄肯定人家小。
扭头看了眼张文秀,李锋芒说你这醋劲够浓啊,不过我高兴,爱我才会吃醋呢。
张文秀甩开他的手:你值得吃醋啊?快说,谁好看?
伸手在张文秀鼻子上刮了下,李锋芒笑着说当然是你好看,我实话实说,你这干醋不酸,因为她从外貌跟你没有可比性,但这个丫头智商跟你有一拼,办事干净利索,不留痕迹。
点头说真是这样,我觉着她脑子比我的好用,这么大一个摊子,就她一个黄毛丫头,居然打理得头头是道,而且不知疲倦——无论你多早她都起来了,无论你多晚她都没睡呢。
没有争执也不需要逗哄,李锋芒跟张文秀真就恢复到了恋爱时候的感觉,彼此一点就通,更多时候一个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
晚饭相对简单了些,吃完饭,李锋芒跟张文秀先送了张文秀父亲去医院,然后到火车站接孙艳南与黄长河——这趟车到点是晚十点,所以把张文秀父亲放到医院大门口后,他俩人就在南江市的大街上逛了逛。
再有一天就过年,大多店铺都关了门,但在繁华地段的街上仍旧人来人往,各种过年的气氛已经营造了出来,到处都是红灯笼以及各种年货。
买了些烟花爆竹,又给孩子买了几件衣服,俩人准点到了火车站,孙雅南见了就抱住张文秀:嫂子,我爸说你的工作都调动顺了,过完年就跟我回省城吧,咱以后经常在一起了。
张文秀伸手搂住她说好,嫂子跟你走,不过你哥要再欺负我,你得帮我揍他。
哈哈笑,孙雅南说嫂子在单位可不敢,人家是副总编;回家没问题,揍不过再加上爸。
黄长河拉着行李箱也点头叫了声嫂子,当年经常一起聚会,张文秀跟他也熟悉,于是笑着说我先不答应,等我公公点头再说。
孙雅南马上扭头看李锋芒:哥,你没帮我说啊?
耸耸肩,李锋芒说咱先上车好不好,你来吃不吃饭了?住的地方没宵夜啊。
黄长河说我们在火车上吃的,今天车上已经没多少人了,方便面加火腿肠,标配。孙雅南呸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本来买了一堆吃的,可你放到车上忘拿了,只好泡面。
哈哈笑,李锋芒说这天冷,放车上跟放冷冻箱一样,回去再吃,正好分我一半。
路上跟孙雅南大致说了下孙继全的态度,四个人返回景区已经晚上十一点左右,姥爷、孙继全、张文秀的母亲带儿子都睡了,李锋芒安排好房间就没多聊:明天早饭见吧,都累了。
洗漱完,李锋芒跟张文秀又聊了会天才躺下,也就刚睡着,房间电话响,俩人惊醒后,李锋芒伸手拿过电话,听筒里传出烟经理的声音:李总吧,有人找您,在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