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访客
题记:过完年把稿子采访好回到省城,温青云说你讲的是聊斋吗?我不信你是乱说,估计另有隐情,毕竟这个世界很多事情讲不清楚,你就不怕吗?李锋芒说就算是聊斋里的故事,也是邪不胜正,我只要用真心真情匡扶正义,就算是真碰到“那些”了,我也不怕。“那些”是什么?李锋芒说的是鬼。当然一个月后他就发现了真相,但在这个三十多天里想起来还是瘆人,尽管是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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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李锋芒摇摇头对张文秀说人的嘴都有“毒”呢,下午刚说了几点都可以找我,于是凌晨一点就来事了,我下去看看吧。
张文秀翻身下地说我陪你下去吧,该不是那个烟经理想找你聊人生了吧?
苦笑一声,李锋芒说你这有了孩子怎么变了,以前可不是这样啊,她找我聊啥的人生,我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呢。
“她知道你就行,李锋芒,鼎鼎大名啊”,张文秀穿上衣服笑着说我是怕你惹了当地的人,据说那几个厂子老板都有背景,要不然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公然往河里排污。
穿好衣服李锋芒说不至于吧,过了十二点了,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如果今天过来找事的,肯定脑子有问题,因为咱们没发稿子呢,调查都没有正式开始。就算是跟这个排污有关系也应该是说情,但说情的不会这个点来说,我猜是有突发的什么情况,或者是梁林咳醉了来咋呼。
“还有”,李锋芒对张文秀说他们不是公然排污,是偷偷摸摸,在冰上面钻个洞往里头排,这是躲着藏着,不是肆无忌惮。只是我那个驻南江的记者不给力,要不然这是多好的新闻点,写出来直接就可以关停了污染企业。
低声说着话,俩人下楼,玻璃房的生态园里只有过道有微弱的灯光,且是暗红色,本就在市郊,四周万籁俱寂,生态园里植物叶子上滴水的声响都等异常清晰,张文秀不由就拉紧了李锋芒的手。
走到前面大厅门口,看大厅里灯光同样昏黄,吧台方向烟经理靠在那里,睡眼朦胧的样子,除此再没看到人,李锋芒很诧异,真是这个丫头喝了酒找自己聊人生?
听到推门声,烟经理站直身子说打扰李总,嫂子也下来了?刚才有个男人进来说找你有急事,我就给你打房间电话,这不已经大年三十,下午几个服务员都回家了,所以就我自己在值班。
李锋芒扭头看大厅,张文秀问:人呢?
烟经理说在门口沙发上坐着呢,李锋芒看门口沙发上空荡荡,不知为何就觉着浑身发冷:人呢?没有啊?
打了个哈欠,烟经理说咦,人呢,刚才还在那儿坐着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张文秀上下打量着烟经理:小妹妹,这大厅一共三个侯客区,这不都能看到嘛,每个沙发周围都有灯,没人啊?
“见鬼了”,烟经理摇摇头,您二位先等下,我出去看看,是不是刚才出去了,我睡得糊里糊涂,真没注意。
她抬脚刚要去门口,突然一阵风吹过来,因为紧紧挨着玻璃房的生态园,这里密封很好,三个人不约而同都紧张起来,好像看到门动了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已经站在大厅门口。
此时此情此景,李锋芒硬着头皮问了句:我是《河右晚报》记者李锋芒,您找我有事吗?
对方往前走了两步,但没到跟前,也就相隔着七八米站住:你好,李记者,我想给你反映个事情。
觉着对面这个人好似故弄玄虚,声音很低沉,也不知是在外面刚进来还是其它什么原因,他身上传过来的都是一阵阵冷冰冰。
李锋芒说怎么回事,你谈谈情况吧。
对方说我看到你车上有“新闻采访”的牌子,你还说如果涉及到老百姓利益,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我也知道你是全国有名的记者,所以来找你,这么晚了,对不起啊。
看他微微鞠躬,头发似乎打结般垂下几缕子,李锋芒说不用客气,你谈谈情况吧,我说过这样的话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话到这里他自己都愣住了,这话好像是下午在河边跟张文秀说的,旁边没人啊,想到这里他就问了一句:你是这附近的人?
这个男人说不是,我家在北边,跟临江市交界了,属于南江市最边上,我们镇是建筑之乡,大部分人都出来干钢筋工、水泥工、泥瓦工,都是不错的匠人。
李锋芒对烟经理说你给我拿几张纸再拿支笔吧,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对那个男人说:咱们坐下说吧?
烟经理从吧台拿出几张纸,然后顺手拿起一本杂志递给李锋芒,再从自己兜里取出一支笔:你们坐着说吧,我把大厅灯打开。
那人听说开灯似乎有些惊慌,但瞬间就恢复平静,他走到那圈沙发跟前,直接坐到了角落最旁边的一盆冬青下。
李锋芒坐到他对面,烟经理开了顶灯后,大厅顿时明亮了许多,但那个男人依旧在高大冬青的阴影里,张文秀没过去就跟烟经理在吧台跟前站着。
伸手在纸上写了四个字——深夜来访。
然后,李锋芒看着对方说你继续讲吧,你们镇应该是天握镇,我在报纸上看过介绍,全镇多半劳动力都在外干建筑,因为镇里土地贫瘠,是咱们省有名的建筑之乡。
对方点头说是,我从十六岁就出来干钢筋工,这些年东奔西跑的,前几年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就不走外地了,就在南江市或者临江市干活,赚多赚少的能照顾上家。
放下笔李锋芒说我老家是临江市的,你讲主题,就是说正事吧。
对方“嗯”了一声,“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了。”
没说话摆摆手示意对手继续说,李锋芒越来越觉着冷,不由就看了一眼门口,大门似乎有缝隙没闭紧,也许这个大厅没有供热,于是搓搓手又拿起笔。
这个男人叹了口气:其实事情简单说就几句,我们在南江市干活,死了五个人,但老板不让吭气,说好的赔偿迟迟不给,这不快过年了吗,死的五个人都还没下葬。
倒吸一口凉气,李锋芒说这个不能简单,你说具体点,在哪儿干活?人是怎么死的?老板为何不让吭气?谁出面给了的事?没了的工友都是你老乡?都拉回老家了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声音很高,张文秀跟烟经理都听得清清楚楚,俩人对视一眼,不由也绷紧了神经看这边。
那人抬起头,李锋芒第一次看清他的脸,四方脸盘、苍白的骇人,尤其是眼神很飘忽,左侧脸上有个黑痣,不至于很大,但很明显,低头不再看他,在纸上又写了四个字:事故调查。
这个人也低下头好像是他犯了错:入冬后,南江这个工程就准备停下来,但老板迟迟不发工钱,说他也没拿到呢。这个工程是给市环保局盖宿舍,盖起来三栋了,还有两栋刚打完地基,于是我们就被逼着在已经盖起来的房子里继续干活,为来年开春开工做准备。
也就是这时候,出事了。
我们的几个工友在房间切割钢筋的时候,发生漏电,一下子电死了五个人,事故现场无人生还,究竟怎么回事都也不清楚,只是当人被抬出来才知道死人了。
人死后,包工的老板就把拖欠的工钱都发了,我们都是一个镇的,于是跟他谈死人怎么办,我们中也有人直接给市里举报了,好像是市长热线。
后来有个姓焦的市长来了,安抚我们说人死不能复生,让我们回去过年,并且责成老板额外给拿了路费。另外答应说死了的人会按照规矩赔偿,说是每个死人给赔偿五十万。
听到这里,李锋芒终于明白这个焦副市长为何对自己的到来如此惊慌,他摇摇头说先不要说这个五十万是不是规定,死了人不上报是否违规,这钱是不是最终没给?
那个人抬起头说没有,只是先给结算了该给的工钱,然后让包工头给打了五十万赔偿的条子,就让把死人拉走。不拿到钱肯定不能走嘛,于是就拖着。好在是冬天,死人没臭了,但一个多月过去了,包工头跑了,他说他这个活都赚不了一百万,拿二百五十万赔偿,自己得去要饭。
事情基本了解了,接下来需要调查,李锋芒说现在已经是大年三十了,你回家过年吧,这个事情我一定管。
那人好似听到了赦免的条令,马上站起来说谢谢您,我走了。
李锋芒站起来刚要伸手握手,那个人已经转身往外走,赶紧喊:你有手机吗,留个联系方式。
那个人没回头只说没有,你去环保局宿舍看一下就啥也明白了。
看着那个人像阵风飘出大门,消失在黑暗中,李锋芒走到吧台跟前说烟经理,你问下门房值班的,这个人开的车牌子多少?
烟经理马上说好,随即拿起座机拨了门卫,响了几声接起来问怎么了,这深更半夜的?
“我是烟总”,烟经理说刚才进来一个男的,他开车还是骑摩托车?
“进来人?”门卫很惊奇:大门下午就锁了,员工进出的小门也锁着呢,从天黑到现在没有人进出,最后一拨人是咱们的员工出去。
电话声音很大,在寂静的大厅都听得很清楚,李锋芒还好点,张文秀不由就惊叫了一声,烟经理更是直接把电话掉到了地上,“啪”的一声响,三个人都觉着寒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