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透明
题记:物极必反,李锋芒逐渐领悟到这个道理,就像他忐忑的时候做了怪梦,一个透明的屋子,什么物件都是透明的,要进去捉迷藏,那么不管是藏还是捉,都是一目了然很痛苦。善后的《调查》,李锋芒不知该如何,被点醒后欣喜若狂:就算都透明,把自己也搞透明,或者都弄成镜子,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比藏在暗处更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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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经发生,而且是按照自己设定的方向,但李锋芒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其实都是这个圈内的人,梁林俊出事后很快都也知道,但李锋芒不开口,通行的手下谁也不敢在他跟前议论。
登机后,实在是不想说话,他给乘务员要了个毯子盖上就开始闭目养神。
昨晚酒喝得太快,实在是难受,飞机起飞后他就睡着了,随即做个了奇怪的梦:也不知道是跟谁,但确切是躲迷藏,这个游戏不复杂,只是场地太特殊了,躲的与藏的都没有隐匿之地,因为那是一栋透明房子,房子里什么都是透明的……
本就不到一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等醒来飞机已经下落,从舷窗看着地面,一切都被缩小,高山河流城市村庄,觉着伸手都能抓住的感觉,更不要说人了,根本没有看到一个。
李锋芒觉着自己必须走出来,梁林俊是罪有应得,从长远看这是为河右日报报业集团除去隐患,这是“清理门户”,只是假借他人之手罢了。
只是不管怎么说服,这个善良的李锋芒总是过意不去,就像在一个什么都透明的屋子里捉迷藏,这是几乎不能成立的游戏,而他觉着自己刚刚玩了一局,他要捉的人就看着他,实在是觉着别扭。
接下来两天,在这个没有搞自办发行的另省晚报,李锋芒感悟颇深,比如人家为什么不搞,就是“吓唬了”一下邮局,或者说敲山震虎,但目的达到了,而且非常理想。
发行税率等术语就不说了,举个浅显的例子:原本邮局给这家报社要的发行费是一百块,报社一直想谈到七十块但邮局根本不同意。后来全国陆续有省份的报社开始自办发行,于是邮局慌了。这家报社就到处宣称自己不用邮局了,要自办发行,邮局赶紧过来谈判。报社很硬气的说只给五十,而且要求必须保质保量。邮局居然答应了。
省了一半而且质量更好了,何乐而不为!当然这里谈的一百,七十,五十都是虚拟数字,但邮局跟这家报社重新签订的合同放在李锋芒跟前,就算自办发行了也达不到这么低。这家报社的社长说: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咱们弄好报纸就行了。
此前那个南方城市的做法也不是盲目上马,人家在自办发行的时候,物流服务随即跟进,这是大趋势,虽然眼前看不到利好,但未来光明也可预见。
继续换省份换报社考察,无非就这两种,李锋芒后来的报告也正是这样写的,温青云看完就笑:你这报告啥都写了,又啥都没写,你说吧,咱们搞还是不搞?
不假思索,李锋芒说不搞!
温青云说我知道你肯定说不搞,但是理由呢?为何报告里不体现?这份报告完全可以左右这个事情,你为何没有倾向性?
一路上都想好了,李锋芒说理由很简单,咱们是内陆省份,不是南方沿海,他们可以考虑远点,比如物流,他们的热线呼叫平台没咱们先进,但人家的布局本就建立在过渡阶段,如果我没看错,十年后,他们仍旧是全国晚报的排头兵。
为何报告里不体现?为何没有倾向性?李锋芒说我不是决策者,更不能把自己的思考倾向性强加给决策者。云总,我在报告里写到了:天时地利人和,这个地利也是地理是习惯,他们吃“刺身”是享受,我们吃就是遭罪,因为我们的胃只是喜欢熟肉,生的鱼虾难以下咽啊。
温青云说可是这个生鱼片到处都有了,李锋芒说那就是人家沿海发达省份的本事,我们的“熟肉”怎么卖不到他们哪儿啊?
为了《河右晚报》,李锋芒畅所欲言,但没起任何作用,不是温青云听不进去,而是河右日报报业集团党委会随后形成了决议:以河右日报社原来的发行部门为基础,成立发行公司,主要业务是《河右晚报》的自办发行,兼顾物流等业务。
其实李锋芒这番话温青云听进去了,所以他没有在晚报单独成立这个公司,而且在他的据理相争下,成立这个公司的资金由集团调配,主要用的是每年《河右晚报》上缴给集团的利润——这个钱交上去就是集团的,跟晚报没关系了。
晚报仍旧是轻装上阵,这就是手段,既然前景不明了,不知对错那就让集团来试,好了当然对晚报好,如果出了问题就是集团层面的事情了。
作为晚报副总编,且是亲自考察过全国六个省市发行现状的,李锋芒列席了这次党委会,他第一次跟父亲孙继全同时出现在集团党委会上,集团一把手见他进去很开心:李锋芒,你为咱集团立了大功了,我得奖励你。
这个“大功”都也理解:一是在梁林俊出事后,省委书记点了河右日报报业集团“一正一邪”俩人,李锋芒作为正面人物给集团多少挽回点面子;二是李锋芒去“活动了”《调查》栏目组,很快又播出一期“河右省新闻系统整改”的节目,算是把梁林俊事件的负面影响压到了最低。
也就是李锋芒出外考察的第四天,省委书记的秘书直接打给了他,当时正在跟一家都市报座谈,他看是手机显示“省委王秘书”马上站起来:抱歉,我接个电话。
王秘书没有绕弯子:李副总编,书记让我直接联系你,你们集团一把手说你跟《调查》栏目有过交集,现在需要尽快消除影响,省里领导没法出面,只能委托你。
愣了下,李锋芒说我正在出差呢,王秘书说你稍等,电话换了个声音,马上听出来是河右日报报业集团一把手,只听他说:放下手头所有事情,马上解决王秘书刚说的问题。
没有商量余地,就是死命令。
随即,李锋芒给温青云打了个汇报电话,如实说了刚接到的电话内容,温青云说执行吧,我知道你行。
又仿佛进了那个房子,一切都透明的房子,再来一局捉迷藏,这一次他成了藏的——能活动《调查》栏目再做一期节目,为何不能活动该栏目不要报道梁林俊事件?
左思右想没招,李锋芒只能直接打给了《调查》栏目的制片人,对方笑了笑说:你来一趟吧,我请你吃烤鸭。
有些纳闷,李锋芒很直接的说:老师,咱们大年初二就说好了,如果需要您安排善后再发一期,我去不去有什么意义呢?
这位制片人笑了笑说当然可以,但这就说明一个问题:你李锋芒可以压事,但不愿意;你想了事,一个电话就解决问题。“他们”都知道我器重你,肯定会给你面子。
叹口气,李锋芒说是啊,老师,我觉着我在跟“他们”在一个透明的屋子里捉迷藏,什么物件都是透明的,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啊。
对方说很简单啊,既然什么都是透明的,那么就让这些物件更透明,如果反光就更好了。你想啊,如果一眼看去,满屋子里都是你,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这就是最好的藏匿啊。
醍醐灌顶般,李锋芒马上说我懂了,晚上咱们见,我这次出差有带的河右名酒,我带两瓶亮酒过去,咱们一醉方休。
这位老大哥说,可不敢,最近事情太多不敢醉,你带一瓶我尝尝吧,你的假酒报道里反复提到股份酒,一起喝点感觉一下吧。
接下来李锋芒开始“张扬”,他急匆匆返回会议室,“心急火燎”等待座谈会结束后,马上跟对方报社领导直接说抱歉,我有急事需要去一下北京,能劳烦帮我订一张机票吗,越快越好。
天公作美,中午吃饭的时候,对方报社的办公室主任说今天没有票了,我们这里有三趟飞机去北京,但都客满。
暗自开心,“动静”可以弄的更大——李锋芒又问了下火车,去了北京就第二天下午了,于是直接给王秘书打电话:我跟《调查》栏目联系,仍旧是不接电话,准备亲自过去,可是机票没了,火车太慢。
王秘书说你等下,我来想办法给你解决机票的事情,你直接往机场走吧。
挂了王秘书电话,又给河右日报报业集团一把手打了电话,将情况说了一下,然后说王秘书在想办法,您不要着急,我直接去他们办公室,厚着脸皮去央求。
叹口气,集团一把手说辛苦你了,委屈你了,事后我给你请功。
也不知道王秘书通过什么途径,不到一个小时,李锋芒已经坐上了飞机,还是头等舱。
当晚跟那位制片人吃了烤鸭,就在机场附近,俩人没有多聊,都是顶尖的记者,对于这个事情也都于心不忍,只是责任如此,不得不“六亲不认”。
第二天一早李锋芒返回来的城市继续考察,而《调查》栏目很快播放了一期河右省新闻系统整改的节目,事发后河右省确实做了不少工作,此举像鸣金收兵,梁林俊事件的负面影响逐步偃旗息鼓。
接着李锋芒又跟《调查》栏目合作了一个调查,一举扭转了河右媒体在全国的形象,对此,温青云跟李锋芒说,这是巧合也是必然。
也就是李锋芒结束考察回到龙脊市的第二天,李锋芒正在自己办公室写报告,盖子文给他打了个电话:李总编,你得帮帮我。
愣了下说盖总讲笑话了吧,我能帮您啥啊?
盖子文说我在新湖县的煤矿,一个月去了四十多个记者,真真假假的,搞得我们都无法生产了,你这可以动用全国媒体的总编,帮帮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