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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土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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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冲着新湖县已经“成灾”的假记者而来,当然不会直接就去采访县里新闻办看看来往记者的登记名册,或者去矿上蹲点暗访敲诈勒索者及自己的无良同行。李锋芒明白,蜂拥而至并且长期驻扎,新湖有这些假记者生存的土壤,所以他打着调研考察《河右晚报》驻站记者情况的幌子,实际就是要“化验”当地的“土壤”,只有改良了土壤,那些不该长出来的植物才会枯萎绝迹,否则换汤不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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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高速口虽然叫“新湖”,但是附近三个县都是从这里上下出入,只是新湖县的经济实力与名声大,河右全省三分之一的煤矿都在这个县,还有铁矿、铜矿,是河右最富有、全国百强县。

    车有些多,排队下这个高速口,李锋芒完全开了车窗点了根烟。

    他来过几次这里,并且有一次是带马明自跟孙雅南过来,后来马明自留下采访一个事情,孙雅南直接就从这里去了青山县。再后来这边的采访被当时的田禾社长叫停,而孙雅南去采访的“师侄”权威渔家乐白条,最后两败俱伤,青山县的县长被双规,自己手下的记者刘兴被拘留后开除。

    时过境迁,转眼三四年过去了,那个被人家设计后开除的刘兴也不知道如何了,据说他去了南方,换了个名字继续当记者,只是再没写出什么像样的稿子——其实,李锋芒跟马明自说:那年我带你跟孙雅南过来,你记得吧?突然就想起后来刘兴介入雅南的后续报道,再就被开除,想他不该再当记者了,因为他对这个行业已经失望。

    “是啊,再没消息了”,马明自说记得他也记得咱们一起来,是去一个矿上采访,是接的报料电话,当时的县里一个副县长出面压下了报道,他好像是原来咱老社长田禾的同学,我记得你当面用渊博羞辱了他,好像姓吴吧,说你是“四大名铺”之一。

    “是啊”,李锋芒说是四年前吧,历历在目啊,矿老板叫原秉军,原总,我们还成了朋友,后来我写“假煤”又到这里,原秉军帮我采访,我帮一个外地客户追回损失,还跟当地的煤弛老大打架受伤。要不是云总出面,我估计就被埋到这里的山里了。

    摇摇头,很感叹,李锋芒说刚过三十,我怎么就觉着自己老了,总是想过去的事情,所谓“常思既往故生留恋心”啊。

    笑了笑,掏出钱交过路费,马明自说老主任不老,你可是咱们集团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写的东西依旧犀利无比。

    看着出站口外的停车带前站着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在挥手,李锋芒说你就老领导老主任的叫吧,不老也让你们叫老了,那个人是高飞吧?原来跟我差不多年龄。

    说是,然后出站,马明自将车缓缓开到停车带,还没停稳,高飞已经拉开后门,看没人赶紧关住又开副驾驶的门:李总好,我是高飞。

    笑了笑李锋芒下车调侃说:你好,高飞,我是李锋芒,不是所有领导都要坐后面,再说我也不是什么领导,辛苦你等了。

    说完伸出手,高飞赶紧双手伸出握住:李总是我们记者的楷模,领导不领导无所谓,您的文字我们高山仰止。

    不由就皱了下眉头,这是个马屁精吗?松开手就说高飞啊,我们是记者,说话要经过脑子,不懂的不可以乱用,你说的这个“高山仰止”出自《诗经》,原文是两句: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本来意思是品德高尚,行为光明——后来用“高山景行”比喻道德高尚,司马迁在《史记》里赞扬孔子。

    脸红得像块红布,从驾驶座位上下来的马明自哈哈笑:高飞啊,赶紧感谢李总编啊,他现在外出讲课都收费的,给你讲了这么多,你又不用交钱。

    “受教,受教”,高飞掏出烟递过去:李总编,马主任,抽根烟,接下来还有五十多公里呢,我来开,过来的时候让朋友送的,我没开车。

    接过烟,李锋芒说不是我苛刻,高飞啊,晚报的记者就得跟其他记者不一样,因为《河右晚报》在河右省就是都市类媒体老大,发行量是老大,广告收入是老大,稿子质量也是老大,记者更应该是老大——不说仗势欺人,而是学识要过人。

    频频点头,高飞说李总编我知错了,这个成语用过很多次,人家都是笑,原来我错了。

    马明自说我跟李总编已经请示过了,编委会同意元旦前后办个通讯员与驻站记者的培训班,李总编是班主任,到时候要好好学,不至于拍马屁拍到马腿上。

    看了一眼马明自,李锋芒觉着自己把在单位的窝火发到了地市,于是打哈哈说:我属牛。你们拍不到马屁。上车吧,高飞开。

    车在新湖高速口的转盘绕了半个圈,然后上了一条笔直的大路,高飞说新湖县政府修的这条路,其实这一截还不是新湖县的辖区呢。李锋芒说修路修到人家县里,财大气粗?高飞,我有几年没来这里了,那个吴县长还在吗?

    高飞专心开车,这个李总编早就传闻看稿子谁的面子也不给,自己又能写,省委书记喜欢,前段时间县里组织宣传口的学习,就是看他的演讲……传奇啊,以前没打过交道,这乍一见就被训,高飞马上就打起十二分小心。

    “李总,说起来我是临江市驻站记者,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新湖”,高飞选择着词语谨慎的回答:现在新湖刚调整了班子,县长姓王,王刚,原来的青山县财政局长,公考到新湖副县长,刚刚调整当了县长。其余四个副县长也没有姓吴的,此前有个吴副县长也调走了,好像去了临江师范学校当了校长。

    王刚?李锋芒脑子里马上出现那个烟不离嘴的形象,于是“嗯”了一声说这个王县长是我老家过来的,吃过两次饭,他烟瘾很大。

    “烟瘾?”高飞余光看了下李锋芒:我接触过一次,他好像不抽烟,因为当时采访当地塌陷区,跟了一天,没见他抽烟啊。

    点头说没事,也许是我认错人了。李锋芒知道不会错,当年见王刚他是烟不离嘴,如今说戒掉就戒掉,说明这个人是个狠角色,或者说是多么有毅力。

    高飞说我昨晚就到了新湖县,给县里通讯组汇报安顿好了住宿,通讯组老刘组长十点多打过来电话问您几点到,我说上午十一点左右,他说午饭安排在新湖国际,王县长要参加。

    本想说不该汇报,因为自己这次官方名义并不是采访,但明白这些驻站记者的难处,不跟当地通讯组沟通,肯定以后难开展工作,就“嗯”了一声:新湖国际大酒店吧,原秉军的产业,他在吗?

    高飞说我不知道了,听说过这个原秉军,在新湖他跟盖子文是两大煤老板,据说俩人还有合作。

    心里说这俩大老板我都认识,李锋芒装作聊天:高飞,一个月接待数百记者,新湖通讯组是不是疲于奔命?老刘不烦啊,我来考察调研几天还请示县长?

    耸耸肩,高飞说您可不是那些假记者,我猜老刘知道您来肯定是忙不迭就汇报,北江、南江、中江……这些年全省您去过的地市,不平事都是一扫光,不管啥领导只要祸害老百姓,该拿下就拿下,所以他们都哆嗦呢!

    马明自咳嗽了一声:小飞,你又管不住嘴了吧,跟李总编说这个,好像他是凶神恶煞。

    哈哈笑,李锋芒说不碍事,高飞啊,都叫你小飞我也叫你小飞吧。小飞,你说“他们”害怕,为何害怕啊,是不是有太多猫腻不能见光?你的稿子我来的时候翻看了几篇,都是当地的工作重点,就是两个月前写过个批评稿,还是鸡毛蒜皮。

    高飞不由就坐直了身子:李总编,我到咱晚报三年了,就是您写“非典日记”的时候进的晚报,此前我在《临江日报》干过几年,也没人指点就是混,所以写稿子达不到高度,您这次来多指点。

    “好啊”,李锋芒说,小飞,我刚开始也写不了好稿子,当了特稿新闻部主任带马主任来新湖,被一个电话就打发了,不急,慢慢来,就看你有没有胆识跟学习的心。

    马上回答我有,高飞说我做梦都想成为您那样的记者,新湖县这两年太乱,您刚才也说了,真假记者混淆不清,老刘跟我说过,他走到街上有人喊他,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又是哪的记者!我也不敢写批评稿,写了就会有人说我收钱了。

    正说话,高飞突然刹车缓缓靠边,然后扭头低声:李总编,我给您看点“猫腻”吧,这个事我听说过,但没做过,如果“成了”您笑笑,如果不成别批评我啊。

    不知他说啥,但从前挡风玻璃看不远处有交警查车,猜跟这个有关,于是点头说不批评你,大胆做就是了,我来临江这几天,就批评你一次,已经过了。

    得到准许,高飞对马明自说:马主任,我开车慢一点,过前头那些检查站的时候,您把相机伸出去拍几张——其实不用开机,就伸出去装装样子就行。

    马明自没反应过来,但李锋芒已经准许高飞这么做,他性格多是忍让服从,于是点头说没问题,我配合你。

    李锋芒已经将后座的相机包递给马明自,他也想不出这么做会发生什么,但肯定不会发生冲突,因为高飞这么做肯定是考虑过,他此前听说过、还是见过、或者做过,不得而知。

    看着马明自拿出相机,再看高飞缓缓启动车靠着边朝前走,李锋芒突然明白,这是高飞让自己看当地的“生态土壤”,是啊,苍蝇不叮无缝蛋,为何新湖有这么多假记者,肯定有“恶之花”的土壤与施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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