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传说

    盖州卫的岫岩县龙潭乡的鹿圈山里，有条大河流经冰峪沟，小孤山入海，在当地有个传说。</p>

    有个英雄为了解除当地的危难，入河与蛟龙搏杀而亡，人们为了纪念他，因此把这条河叫做英那河。</p>

    万三从小听着这个故事长大，长大后和本地相熟的姑娘结婚，生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p>

    农闲的时候，偶尔自家千户聚集军户操练，他也常常投机耍滑。</p>

    “力气虽然每日都新生，永远用不完咧，却也不能浪费。”</p>

    这是他偷懒时，经常和同乡们嬉笑的话语。</p>

    虽然过的困苦，虽然过的疲惫，他却总觉得，这日子混下去也不错，毕竟祖辈都是这么过来的。</p>

    而一切都变了。</p>

    把营中从蛮族身上得来的物件，一一送给了军帐中的同袍，最后只剩下了一把小竹刀。</p>

    万三拿起这把小竹刀，眼神逐渐温柔起来。</p>

    “三儿，你去见到了将军，立马就磕头，磕破了脑袋说不定能饶你一命。”</p>

    有人好心建议。</p>

    “那可说不定，我估摸着将军最重军令，喊三儿去，说不定和前番一样，砍了他的头送各营示众。”</p>

    众人收到了万三的好处，却你一言我一言，最后一致认定，万三此去凶多吉少。</p>

    一则营里有人惹了大祸，导致二十多人伤亡，二则各处多有违令之举，众人都是军户出身，以常理推断如此。</p>

    万三把小竹刀收入怀中，打起了精神，笑着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p>

    众人闻言却没有啥感触，突然有人进来，让万三去千总处。</p>

    “妈的，老子都要去砍头了，那东西还要来烦我。”</p>

    万三脸上一条新血痕就是千总所赐，骂骂咧咧的跟着那兵离去。</p>

    众人摇摇头，要死之人的确与众不同，竟敢当众骂起千总来。</p>

    一路上，思考着千总难道还要打他，他的确怕疼，进门后却看到一桌子菜，还有酒水。</p>

    这可是难得。</p>

    万三明白了，这是自己的“断头饭”。</p>

    将军下了禁酒令，整个金州不得酿酒，原来的几家酒肆早就取缔，敢私酿酒水者，皆砍头示众</p>

    听说朝廷赏赐了将军不少酒，这些酒又被将军分送给各将。</p>

    万三听说自家千总也分了一坛，不过却从来没见他拿出来过，却想不到这次却舍得用在他身上。</p>

    是了，死囚临行前都有一碗酒喝，自己到底亲手杀了几名蛮兵，也对得起这份待遇。</p>

    李伯升果真请了万三吃喝，万三也不客气，坐下来先倒了一碗酒，想了想还是先递给了李伯升。</p>

    李伯升接过后，和万三碰了酒碗，随后一饮而尽。</p>

    两人一将一兵，地位悬殊，却毫无违和，不管是李伯升，还是万三，面上都无过多情绪。</p>

    “你是个好兵，其实我是想保你的，不过到底军令如山，我不想将军为难。”</p>

    李伯升叹了口气。</p>

    人心都是肉长的。</p>

    自将军光复金州以来，所有的心思都用在金州，自己没有一丝异于常人的优待。</p>

    金州民多地少，这几十万人，如果只靠朝廷供养，恐怕都要饿死，他们都是老军将，知道朝廷的德性。</p>

    将军有朝廷配给的额度，只需要养兵即可，且不用管军户的死活，让军户们自己求食。</p>

    委实将军这等人物，他们在辽东没有见过。</p>

    有传言将军在东海堡做百户时，让人接待卫所官员，有那活驴菜，将军竟然不忍看。</p>

    所以不少人认为将军确有妇人之仁。</p>

    还有人认为将军分心了，不把精力全部用在军士上，反而分了大半精力给军户，属于本末倒置。</p>

    不管其余人如何想，李伯升内心却是对将军有一二分的敬佩之心。</p>

    一分佩服他的才能，在朝廷连年败仗的形势下，却能打胜仗，更能光复金州。</p>

    二分则佩服他爱民之心。</p>

    如果所有官员都像将军这般，辽东如何会有这般遭难呢。</p>

    “你去了也不要怨将军了，我当初见到将军才十八岁，浑身充满信心，犹如初生牛犊一般，今且不足一年，将军额头尽添忧愁，这些忧愁都是为了你们这些个军户而生啊。”</p>

    万三脸颊鼓起，使劲的咽了下去。</p>

    “你是个好官，将军也是个好官，你先前夸我是个好兵，可见你眼光还是差了些。</p>

    其实我素来贪生怕死，当初家乡征募军户保城，我说我是败兵，实则我熘了，是个逃兵。</p>

    我这人啊，从小就怕疼，连和我小儿玩闹时，都怕他不知轻重弄痛了我。”</p>

    “头，你看。”</p>

    万三连喝几杯，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从怀里掏出一把竹刀。</p>

    “我那小儿才四岁，这是他祖父跟他修的玩物，就这东西碰了我一下，我还嚷了他几句，如今却是嚷不到了。”</p>

    “唉。”</p>

    李伯升叹了口气。</p>

    “头，你跟将军说，放了我出去，让我临死前，杀几个蛮子吧，哪怕不给我兵器，我就是爬着，滚着，用牙齿咬，要脑袋磕，我就这么死了，我也不甘心啊。”</p>

    “呜呜呜~”</p>

    万三突然大哭起来。</p>

    李伯升长叹一声。</p>

    不久，进来两三名军士，手里拿着绳索，万三见状，知道自己该上路了。</p>

    出了营，果然有不少人聚集在营门。</p>

    “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p>

    万三被绳索困住双手，回头大喊一声。</p>

    “好。”</p>

    博得了众军士的喝彩。</p>

    “走吧，别卖众了。”</p>

    ……</p>

    金州到旅顺有一百五十里，金州到新金也有一百五十里左右，小黑山原属于新金。</p>

    如今新金归于复州，小黑山归于金州。</p>

    从上午出发，晚上在堡里修整了一夜，中途有山路，一直到第二日的中午才看到了金州城。</p>

    一日夜下来，万三酒醒了，心中的豪情也去了，事到临头反而不敢迈步了。</p>

    “你这有些孬，昨日可不见你这般，原来却是个样子货。”</p>

    押送的士兵嘲笑道。</p>

    “谁能不怕死？你不怕？”</p>

    万三听闻，不服气的反问。</p>

    到底都是军中的袍泽，押送的军士虽然不满意这趟差事，却也没有怎么为难他。</p>

    “赶紧走吧，你就是再怎么磨蹭，难道还能一直走下去不成。”</p>

    几人连番催促，万三无法，才稍微迈大了点步子，众人见金州城就在眼前，也懒的在逼他。</p>

    到了城门，几人递交了牌子和勘合，告知押送犯了罪的兵士，且是将军指明要见的人。</p>

    将军会见这人？这点小事也能惊动将军。</p>

    事情蹊跷，不但没有放行，反而惊动了守门官，把牌子和勘合翻来覆去的查了一个遍，确认无误还是不放心，又派了人跟着他们去衙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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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兵回来告知守门官，亲眼看到他们进了衙门才回来。</p>

    “倒是奇怪了。”</p>

    “我一路问的清楚，最近各处不是有新兵擅自出营么，就是这等子事，将军肯定要杀鸡儆猴了。”</p>

    “那倒是我多虑了。”</p>

    守门官闻言，解除了心中的疑惑。</p>

    唐清安不在金州城，和蔡文一起回了平岛。</p>

    平岛如今是金州最重要的场所，火药坊，军工所，船场都设立在此，整个平湖岛都是平地，从东望到头，没有一处山坡。</p>

    西部是船厂，北部是火药坊，南部是军工所，东部则是码头，从码头修建了几条直道，通往各处工坊。</p>

    金州什么都缺，兵甲一样缺少。</p>

    鸟铳虽好，却掩盖不了射速的缺点，需要其他兵种的配合，不但要车兵，还要枪兵，盾牌兵等。</p>

    从众多盾牌中，唐清安拿起一块两边粗，中间略细的盾牌。</p>

    “这是手牌，用白杨木和松木制造，每面长近六尺，两头阔一尺，中间阔七寸，拿起来较为轻便，从两侧凹处可以刺出长枪以杀敌。”</p>

    蔡文也升官了，规制于山东布政司，负责平湖岛各坊的主官，如今和以前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可是话痨，如今沉默寡言。</p>

    只有谈起公事时，才畅谈一分，言之有物，可见是下了力气的。</p>

    唐清安宽慰了几次，对方只是笑而不语，眉间的冷酷没有丝毫的变化。</p>

    见状，唐清安也不再多言，到底是老朋友，除了公事外，也经常和他谈论形势。</p>

    蔡文最后只说了一句，相信将军能为他报仇。</p>

    唐清安放下了手牌，又重新拿起一个奇形的盾牌。</p>

    “这是燕尾牌，是不是和燕子的尾部很像？用柁木或者桐木制作，阔不满尺，同样轻巧临边，背又似鲫鱼，侧身而前时，都抵御利刃噼砍而不断，遮挡属实过人。”</p>

    蔡文指了指头上凹处，介绍道，“这里可以架长枪，还有弓箭手铳手也可以在盾牌后，因为这凹处而不遮挡视线。”</p>

    唐清安在东海堡从军一年，金州又小一年，只通过书籍看到过军备，实际上很多器物都没有见过。</p>

    蔡文不同，本来就是负责军械的官员，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而且知道唐清安军中更需要何物，因地制宜的制作一些兵甲出来。</p>

    例如像唐清安中，火器兵不少，就制造了更多的燕尾牌。</p>

    见完了这些盾牌，又带着唐清安去见战车。</p>

    这可是野外对抗蛮族的重器。</p>

    唐清安仔细的打量这些战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