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鹅湖
看着眼前神情不甚温善的男人, 宜笙背脊不由绷得又硬又直,连带灵魂都在他踩着一路花瓣走来时被抽离。
以至于,自己的手何时被他牵着挽在那处肌肉紧实的臂弯内, 都是思绪模糊的。
他们并肩站在礼堂前, 由两边的适应生从侧边推开雕花注金的欧式大门。
一瞬间, 厅内灯光全部暗下,只有两盏来自舞台正中央的追光灯,连带着全体宾客的目光,一起落在他们身上。
原本满场还充斥着为何仪式延迟了半个小时的疑惑声, 在新郎新娘踏着婚礼进行曲入场时, 纷纷安静。
宜笙一袭鱼尾婚纱,优雅又端庄。
这也是她身为宜家千金第一次公开亮相,顿时引起一阵不小的哗然。有人感叹她长相又纯又媚, 有人感叹她气质绝佳。
也有人议论壹京世家,已经有近五年没人再穿过鱼尾款式的婚纱。行走不方便不说,万一新娘临时反悔,连礼堂大门都跑不出去。
反观秦见川身着黑色高定西装礼服, 胸前衣襟上别着一支黑天鹅形状的丝绒胸针。低调的装饰与挺括的版型将他整个人衬得格外矜贵。惹得全场不少贵小姐艳羡今日的新娘。
但唯有宜笙能感受到她那只被秦见川紧紧攥在掌心的手, 像是一种有力的禁锢, 纵使自己挽着他仍觉不够。
仿佛恨不得将两人骨血相连, 谁敢落跑,今日便齐齐向爱情祭祀。
宜笙借着余光偷瞥他,那双镜片下的眼眸分明还透露着温润和儒雅,可她却看不出丝毫喜悦。
只有在察觉她小心翼翼的端详时, 男人挑眉落下视线与她眸光重叠, 眼底尽是胜者扬眉的畅快。
于是, 这便和她强行维持的体面微笑形成了鲜明对比。
任在场任何一位宾客看到, 都能立刻联想到“利益促成我们携手并肩,踏上婚礼殿堂”那句话,也是所有豪门联姻中再和谐统一不过的表演。
这场婚礼仪式,便因为新郎意料之外的现身,使得宜笙全程如同一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僵硬却又近乎完美地完成了半场仪式。
直到司仪宣布下一环节,“欢迎花童献上结婚对戒。”
宜恪一身白色西装礼服上台,那一路他都紧盯着秦见川的脸出神。
他分明记得,照片上是一个小黑胖子,只是同眼前的男人一样戴了副眼镜。只是当他将照片上的那双眼睛与面前这位矜贵温润的人重合时,宜恪嘴角颤了颤。
他将戒指礼盒递到秦见川手心,转身便迫不及待的离开。
不料却被司仪拦下,看着他问道:“宜小公子留步,对姑姑、姑父说一句祝福的话吧!”
宜恪瘪着嘴,纵使那个住在山顶的小黑胖子变好看了,可在刚刚的仪式里,他根本就没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半分喜悦的表情。
这和他想象之中姑姑出嫁的情形天差地别,他只希望那个男人能全心全意爱姑姑。是否有钱有权都是其次。
“我希望,我姑姑能幸福。”宜恪心疼的看着宜笙说道。
“只祝你姑姑么?”男人突然开口,看着他问道。语气虽温和,却没有多少温度。
宜恪咬了咬牙,瞪着秦见川,眼中闪着泪光,“你要好好对我姑姑,不然,我长大了是会把她接回家的。”
小孩子童言无忌,却也最是真心。
对于这场婚事,整个宜家,也只有宜恪真正的心疼宜笙。
而宜笙一直维持着的笑意,也在这一刻崩塌。随着宜恪上前抱自己,泪滴随之而落。
婚礼之上,父女惜别,姑侄依依,都是能感动全场的画面。连带林胤都红了眼眶,被几个坐得较近的贵妇人轻声安慰。
而站在一边的秦见川便静静看着他们姑侄二人,如同一个局外人。
直到司仪主动将话题牵回至秦见川,“新郎有什么要对侄子承诺的么?”
宜笙这才再次如临大敌,本能得想要去护住站在两人中间的宜恪。
可秦见川却只是将司仪的话筒推开,弯下腰凑近宜恪,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然后便见宜恪一脸错愕得看他,“不许骗我。”
秦见川抬手抹掉宜恪眼角的泪,“我不爱骗人。”他护在心中的好姑姑才爱骗人。
得到秦见川的承诺,宜恪满意下了台。
面对几个长辈的追问,他只回,“这是我和姑父的秘密。”
顾鹤澄笑着看儿子,“终于肯改称呼了?”
“....”
婚礼仪式经过这一场短暂的煽情项目,继续进行,“下面由新郎新娘,互相交换结婚钻戒。”
秦见川握着戒指礼盒,眉眼舒然的将之打开。
当那枚黄钻戒指映入宜笙瞳孔时,她整个人都轻颤了一下。
伦敦,泰晤士河旁。
她决绝离开时,曾在关上车门后,偷偷回头望他。
她分明记得,秦见川满怀恨意得将戒指丢入河中。
可此刻它再次安然地出现在婚礼现场,几乎不可能是又定制的相同款。
于是,她不由联想,冬至那天去秦家吃饭,苏明熙说秦见川在国外遇到一些小意外。
后来,她也听闻说秦见川生了场大病,好几日都卧床不起,两人这才婚前都没见上一面。
一瞬,好似所有故事的前因后果便有迹可循。
“你...”她刚想开口询问,就被秦见川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最后只换来缄默着抬手给他,看着他将那枚曾属于她,又被她丢弃的黄钻戒指,重新戴至象征婚姻的无名指上。
只是再没有了初时得那般温存,宝石似还带着坠入冬日冰河的寒气。
如一把冰刀,顺着她指骨划下,无形的鲜血也融进了秦见川掌心。
整场仪式,在互换婚戒后结束。
宜笙由则灵搀扶着去往化妆间更换敬酒服。
“他就是你在伦敦时的...”则灵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本是玩笑得打趣,却一语成谶。
“等我缓一缓,再和你聊这件事吧。”宜笙颓然回道:“我现在很乱。”
来不及回溯整件事件,宜笙系好旗袍扣子,再次挺直脊背回到礼堂。
因为秦、宜两家的势力,京城、沪上乃至江南的各大世家皆来贺喜。
起初是宜笙和秦见川一同敬酒,后来两人便分别去给自己家的盘根错节的关系圈敬酒。
待林胤与宜彬夫妇二人与一众商业伙伴热络聊天的间隙,宜笙才得以倚着则灵喘息,整个人全靠精致妆容来掩藏苍白。
“这件事,可千万不要让月亮知道。”宜笙看到坐在顾鹤澄身边的姜望舒朝自己招手,小姑娘戴着一顶粉帽子,喜气洋洋。
“放心吧,经过今天这场婚礼,你父母只会比你希望她更健康。”
刚刚秦见川穿梭名利场的游刃有余,面对各类长辈的谦逊有礼。虽然看起来尚年轻,但已经能从他待人接物中看出未来驾驭偌大家族的能力。
这场婚礼后,宜家将再次扶摇直上。
稳坐进京圈世家顶尖top行列。
而想要长久并肩,他们就需要好好把控着这位长了翅膀的天鹅公主。
既要一边捧着她,又要一边忌惮她飞得太高,从而脱离锁链。
这时,台上突然热闹起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京城白家的少爷喝多了,非要拉着秦见川上台唱歌。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从小学至研究生都在同一所学校,是比各自父母陪伴在侧时间还要长的朋友。
“今天我兄弟结婚,晚辈献丑,送上一首歌,祝贺我兄弟新婚快乐。”白鹊洲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恣意,搂着秦见川脖颈说道。
大喜日子,对于这种场面,大家也是喜闻乐见,纷纷喝彩。
“兄弟,你来点首歌!我给你唱。”
“那就,周天王的红尘客栈吧。”
宜笙惊住,缓缓站直身子看向台上。
白鹊洲京腔更重,唱起歌也透着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在整首歌进入到高.潮时,他将话筒递到秦见川唇边。
秦见川双手插兜,只穿了件深色衬衫。领带松松垮垮抽开半分,连衬衣最顶端的扣子也解开一颗。
又因为喝了点儿酒,眼眸带着几分醉意的迷离,随着白鹊洲摇摆的动作,发丝从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里垂下一缕在额角。整个人的眼眸深情又缱绻,隔着重重人海,视线落在站于晦暗中的宜笙身上。
她便听着秦见川将那句‘我只求今朝拥你入怀抱’,改唱为,“我定会今生拥你入怀抱,红尘客栈风似刀,骤雨落宿命敲,我却为你折腰。”
宜笙站在台下的喧嚣里,隔着很远,还是看到了秦见川藏在镜片之下的一双瞳眸内闪出的泪光。
可她也知道,那泪不是为自己流的,而是给伦敦相遇又分离的伊森和席尔。
酒店仪式,直到下午才结束。
再送走全部女方宾客,回到秦家老宅,已至傍晚。
但还是陆续有不少前来贺喜的宾客,苏明熙念及宜笙第二天还有演出,便让她先回房休息,楼下有他们二老和秦见川招呼。
宜笙看了眼秦见川,没有立刻移动脚步。
那人燃着烟,循着她视线看过去,“不是让你上楼么?”
当着不少人,他语气已经在克制隐忍。
宜笙抿唇,道了句爸妈辛苦,便转身走向电梯。
秦见川扶着庭柱,心中更烦。
爸妈辛苦,老公不辛苦?
宜笙和秦见川的喜房在三楼,她从电梯走出来时,家里的刘阿姨正在帮她整理床铺。
上面全部都是寓意美满得各类干枣、花生等,见到她进门,刘阿姨一脸热情喜悦。
“太太,洗澡水已经帮您放好了。”
宜笙笑着点头道谢,才走进浴室。
各处都是映入眼帘的鲜红喜字,沉浸其中,心情是喜是悲已然分辨不出。
她洗完澡出来时,房间已经恢复干净整洁的模样。
此时秦见川还在楼下招呼宾客,宜笙将空调调高几度后,在三楼各处转悠。
听苏明熙讲,秦见川从小就住不惯秦家老宅,只是因为要举办婚礼,所以才暂时住在这边一天。
明日后,她便可以和秦见川单独搬到市区的别墅居住。小两口生活起来也更加方便一些。
对于长辈得这些善意安排,她都笑着接受。
然后眼下便是,如何将这位大少爷哄好。
宜笙颓然得倚着梨花木餐桌,垂着头叹了口气。
然后电梯‘叮’得一声开启,将宜笙的思绪连同视线一同拉了过去。
只见秦见川醉醺醺得从里面走出来,他衬衫半解,领带凌乱得被抽开搭在脖颈之上。西装外套被他提溜在手上,一半的袖子托在地上,就这么一路走了过来。
他嘴里还叼着一根燃了半截的烟,看到倚在三楼客厅餐桌旁的宜笙,秦见川停下脚步,烟蒂随着他的呼吸明明昧昧。
卸了妆的宜笙,因为白日的疲惫,眼下有淡淡乌青。
从前的卷发已经变成了黑直发,穿着一件长度及其脚踝的白色蕾丝睡裙,是她在宜家一贯的清纯乖巧装扮。
秦见川见多了她性感撩人的装扮,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打扮的宜笙。但不得不说,冲击感十分强烈。
又或许只是因为那人是她,所以无论何种打扮,都能激荡的他内心汹涌波涛。
但此情此景,秦见川还是驻足倚着墙壁,眯眼警惕得打量着她。
“我去找刘阿姨给你放洗澡水。”宜笙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错过与他的目光对视。
准备摁开电梯,再次从他的周围消失。
擦肩而过那一瞬,秦见川伸手拉住宜笙手腕,皱着眉看她,“伊森,宜笙?”
“你今天肯定还喝了很多酒,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宜笙尽可能的保持语气平和,她明天还有演出,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秦见川发生冲突。
面对宜笙的逃避和挣扎,秦见川握着她手腕的力气又大了几分,上下打量她的装扮,“以前是黑天鹅,现在又变成了白天鹅。哪个才是真的你?”
“我们今天先不谈这件事好不好?我明...”她话刚说一半,便被秦见川直接扛起进了卧室。
房门被他不回头的暴力踹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下一刻,她被摁倒在床褥之间。男人居高借力,不给她半分挣扎反抗的余地。
随即而来得是铺天盖地的吻,夹杂着久违的薄荷烟草味与淡淡的红酒味,一起闯入她口腔内。
两人约有二十天没有见面,如果是寻常小情侣,此时正该如小别胜新婚。
可他们之间重逢的吻,却是带着惩意的。他发着狠,捏着她下颌,又狠又坏得吻她。
宜笙被深吻憋得喘不过气,她想挣扎。
那人便将她手臂交叠摁在头上,精壮有力的腿压制着她腰肢。
她越是反抗,秦见川便越是发了狠一样的吻她。连带手也开始去扯她衣裙,那是第一次,宜笙感受到他斯文儒雅崩塌后的失控。
可她分明又感受到秦见川即使是在失控那一刻,也会在发现强行撕扯衣料会弄伤她后而放弃。
便是这样一个,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无条件惦念着她,爱着她的人,被她伤的体无完肤。
“不要!”血腥味在两人口腔中弥漫开来,宜笙眼角滑落的泪滴也落在他手臂上。
唇畔钻心的痛和手臂的灼烫,终于拉回了一点秦见川的理智。
他骨子里封存已久的疲惫便在这一瞬间尽数释放,垂下脑袋,抵在她肩胛处,嗅着她发丝喘气。
低沉的声音,无奈又委屈,“是不要,还是不要我?”
宜笙颤抖着下唇看他,这一场不可抗拒的婚事,她何尝不是满腹委屈,“不是的...”
秦见川攥着她腰肢,贴向自己,“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爱我。”
“我爱你。”宜笙眼眸闪动,这是她的真心话。说完又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他脸颊,却被秦见川躲开。
“宜天鹅,没关系。所以你以后要不要和我好好过日子。”他眼眸通红,想要为她拭泪,又怕再被灼伤。
宜笙点头,“要。”
秦见川听到后,神情一滞,双手温柔捧着她脸颊,落下缠绵缱绻一个吻,“可我突然有点怕了这样乖的你。所以,这次换我想一想,要不要和你好好过日子。”
作者有话说:
记者采访:报复还是擦干眼泪陪她睡?
秦见川:陪她睡为什么要哭?哦,娶了爱的人回家,男人确实会小小落一下泪。
记者追访:报复?【极小声】
秦见川:抱,腹?她确实很喜欢抱着我的腹肌睡。
秦见川——多装一秒就屈服于老婆裙下的男人。
------------------------
秦少爷说今天他娶了心爱的姑娘,要给大家发喜糖。评论区领取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