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火烧仙堂
这些青年个个一腔子热血，一听这这话，无不赞同。尤其朱兵更是积极，当即回到屋里，取出一桶柴油，把手一挥，叫道：“有卵子的跟我走！”
几个知青和五个基干民兵打着一杆大旗，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大仙堂。
陆家老太太见他们要烧仙堂，急忙上前阻止，劝说道：“你们随便可以砸毁屋里的一切，可你们不能烧毁我家的房屋啊！我三儿子马上就要结婚了，还想收拾收拾，以后做新房呢！”
朱兵把眼睛一瞪，骂道：“滚你娘个屎的！你供奉大仙，迫害我们革命同志，以后再找你算账！”
推开挡在门口的老太太，夺过民兵手中的大旗，猛摇了几下：“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同志们冲啊！”
十多个人一起冲到房前，把一桶柴油泼洒在窗户上，划着一根火柴，往窗户上一丢，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当时社员们还没有收工，我爷爷和几个社员正在山坡上割草，见屯子里浓烟滚滚，烈焰冲天，以为谁家着火了呢，急忙赶去救火。
到了近前，见火场四周站满了围观的人群。火焰冲天，房屋还未倒塌，可令人不解的是：人群当中竟然没有一人上前去救火。
爷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啥都不救火？”
二叔张世友也在一旁看热闹，低声对我爷爷道：“是朱兵带人烧的仙堂，作孽啊！”
爷爷精通道法，与众人不同，眼见一缕黑烟从仙堂内冲天而起，心里忖道：“看来青年点快要出事了！”
但在当时的大环境里，人人自危，缄言自守，都在惶惶度日，谁敢说一句错话？只能怔怔地站在一旁，两眼望着腾腾的烈焰。
大火越烧越旺，烧得檩木咔咔作响。工夫不大，两间房子轰然倒塌，那些青年和几个民兵又是摇旗又是呐喊，好像取得重大胜利一般。
陆家老太太缓缓地走到朱兵的面前，一边作揖一边哀求道：“这位朱同志，房子都趴架了，露在外面的几根檩条还没有烧尽，你就行行好吧，让我们把檩条拽出来，也好当柴火烧。朱同志，求求你了！”
朱兵朝火场里看了一眼，没有吭声，过了片刻，把手一摆。高声令道：“走，回青年点看看去！”
一行人高举着大旗，满怀着胜利的喜悦，打着鼓，唱着歌，昂首阔步地朝青年点走去。
几个青年回到了青年点，见高海涛、王玉华的病都好了，当然是高兴不已。
朱兵激情更加高涨，慷慨激昂地讲了几句话，突然一边打拍子一边唱道：“起来！不要做奴隶的人们……！”
人们都喜欢看热闹，当时围观的民众不下二百人，在朱兵的领唱下，也跟着唱起了来，气氛达到了高潮。
高海涛望着激情迸发的人们，不禁激情万丈，仿佛忘记了身上的疼痛，立刻背起了步枪，健步来到场地中间。
他目光灼灼，扫视了一下众人，高声说道：“同志们！一切妖魔鬼怪都是纸老虎！以前还是斗争的力度不够，往后我们要再接再厉，对待敌人绝不能手软！”
振臂高呼：“砸碎万恶的旧世界！我们要与妖魔鬼怪斗争到底！”
一时间，千臂高举，口号声震天。震得山谷隆隆作响，蔚为壮观。
唯有我爷爷、张世友、张振山、李忠孝没有喊口号。他们几个人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便朝家中走去。
一把大火，不但烧毁了仙堂，还治好了两个革命同志的邪病，自然是一场伟大的胜利。当天傍晚，杀鸡宰鸭，自然要欢庆一番。
吃完晚饭，已经半夜11点多钟了。众人都喝了不少的酒，倒在炕上就睡着了。
半夜时分，乌云满天，云缝中透露出几线微弱的星光。一只草黄色的黄鼠狼从墙缝里钻了出来，快速地在后房墙下面打了一个洞，然后钻进房舍里。
摇身一晃，变成一个小老头。只见他模样猥琐，塌腮帮，小尖嘴，颏下长着一撮黄胡须；身穿一套草黄色的皮衣皮裤，头上戴着一顶小皮帽子。
他鬼头鬼脑地看了看四下，见几个男青年正倒在一盘炕上呼呼大睡，便蹑足走到土炕前，把脑瓜子一晃，嘴巴一撅，对着几个人就吹了一口邪气。
黑烟袅袅，在每个人的脸前旋转了一圈，挥手朝外一指，所有人都飘走了。
奇怪的是，几个人每到一道门前，那扇门就会自动打开，而且声息全无。身子慢慢地飘呀飘，当飘到门口西侧的猪圈时，这才落了下来。
当时猪圈是空的，几个男青年就倒在了猪窝里。他们好像做梦一般，毫无一点察觉，直到天光亮，阳光刺眼，这才感到说不出的寒冷，这才全部被冻醒。
睁眼一看，大吃一惊，“我的妈呀！我怎么跑到猪圈里睡觉来了？”一股身坐了起来，发疯似的往屋里跑。
几个女青年刚刚起床，以为他去了厕所，因此也就没有太在意，忽听有哭声传来，这才走进男生的宿舍里。
见他们抱成团，一起痛哭，这才问道：“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朱兵擦拭了一下眼泪，对三个女青年道：“我们中邪了，赶紧去大队报案。”
大约七点多钟，高海涛带着五六个民兵来到了青年点，先是一番安慰，然后又讲了好多大道理，给这些青年放了两天假，也就离开了。
第二天夜里，几个青年轮流值班，虽然眼睫未交，但还是梦游似的倒在了外边。
由于青年点经常闹鬼，也就搬出了青年点。
几个女知青暂时安置在几户较好的社员家里；几个男青年搬到了大队部，在会议室里临时搭建几张床铺，暂时安顿了下来。
五仙之中，黄鼠狼位列第二，报复心极强，即便他们搬到了大队部，也不让他们得到消停。不是弄出点动静，就是把人推到床下。
高海涛也很无奈，只能把全体大队干部召集到一起，商量一下对策。
这些人都领教过妖鬼的厉害，甚至谈鬼色变，哪有什么好主意？唯一的好主意就是请我爷爷出马。
可眼下正值树立新思想的关键点上，身为大队干部，谁敢提这建议？
正在发愁之际，通信员老刘头从中插了一句嘴：“当年大队部老闹鬼，比青年点闹得还邪乎呢！后来把野驴子请回来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就在大队部住了两宿，从此就消停了，要我说呀，还是请野驴子出马。”
此话一出口，几个大队干部也就开始借题发挥，都赞同请我爷爷出马。
其实高海涛也有此意，只是不好开口而已，见这些人赞同，也就来个借坡下驴：“对了，这犊子确实有两把刷子，你把张金山给我找来。”
这天爷爷正和社员们一起收割玉米，老刘头来到他的身前，一笑道：“张金山，高书记叫你到去一趟大队！”
爷爷问道：“大队找我有什么事？”
老刘头笑着说道：“我就是个跑腿的，哪知道找你干啥。”
爷爷心知肚明，也不多问，拎着镰刀，就跟着老刘头走了。
二人一起走进书记室。高海涛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见我爷爷到来，头也没抬一下，只是说了一句：“坐下！”
爷爷笑着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高海涛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报纸，拿腔拿调地说道：“最近革命形势一片大好，可偏偏就有一小伙阶级敌人在捣乱。想必你也知道青年点闹鬼这件事吧？张金山同志，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自从上次追踪狐仙之后，爷爷曾经对天发过毒誓，决心退出道行，见他和自己兜起圈子来，心里极为生气，心道：“我正不知道如何推脱，既然你跟我兜圈子，那我就陪你玩呗！”
爷爷一笑道：“人死如灯灭，世间根本就没有鬼！我看这件事一定就是阶级敌人在捣乱！”
故意寻思了一下，笑着说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你们手里不是有枪吗？多派几个民兵，把整个院子都封锁起来，保证把敌人抓个正着！高书记年轻有为，手下又不乏精兵强将，难道还怕几个阶级敌人不成？敌人再狡猾，也斗不过高书记这个好猎手啊！”
高海涛见他是在给自己戴高帽，心里极为不舒服，想要发怒，可眼下非他不可。倘若时间拖延太久，一旦传到上级领导的耳朵里，我的前途就会受到影响。
他强忍愤怒，但也拿个回头，低声说道：“我虽然怀疑是阶级敌人在搞破坏，但也不排除有妖魔鬼怪在捣乱，你精通道法，是不是……”
爷爷眉头一皱，连忙摆手道：“不可能，不可能。世间根本就没有鬼怪。在革命的新形势之下，哪能信这些？你身为书记，怎能说出这等话来！”
高海涛见我爷爷不但意推脱，还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双眉一立，怒声问道：“既然世间没有妖邪鬼怪，那你过去为何还要扮成法师，到处驱邪打鬼？”
爷爷笑着说道：“当时我的思想落后，总想用歪门邪道谋点营生。通过半年多的劳动改造，我已经认识到过去所犯的错误，如今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回到革命的大家庭之中。所以你所说的妖魔鬼怪，我坚决不信。”
一番话把高海涛的后路都给堵死了，他心里极为生气，又不敢公然让他去做法降妖，寻思了半天，把手一摆，厌恶地说道：“滚滚滚！赶紧干活去！”
爷爷听了这话，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高海涛越想越憋气，便动了教训我爷爷之心，转身对老刘头道：“你把朱兵。柳井正给我叫来。”
老刘头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朱兵、柳井正等人正在学校里画宣传画，得知书记找他们有事，立刻就去了大队部。
高海涛让二人坐下，低声对二人道：“方才我找过张金山，可这犊子玩意不但不管，还把我们嘲笑了一顿，我真咽不下这口气，我要你们俩把这老犊子教训一顿。”
二人向来霸道，自打下乡以来，打起架来从未遇到过对手，都是扇两个嘴巴子，打上两拳，对方就作揖求饶了。
他们的手正在发痒，一听叫他们去打架，比吃饺子还高兴，当即就追了过去。
大队部距离干活的地方很远，足有三里多地，爷爷为了少干一些活，自然是慢慢悠悠地朝前走。
当他走到东山沟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霹雳似的喊声：“张金山！你给我站住！”
爷爷扭头一看，见是两个知青。便转过身子，面带微笑地问道：“你们找我有事吗？”
两个知青也不吭声，径直走到我爷爷的跟前。
柳井正二话不说，劈手抓住爷爷的衣领，牙关一咬，怒气汹汹地骂道：“你他娘的是不是给你脸啦！”
爷爷见他们是来打架的，因此也做好了防范。用左手扣住他的右手腕，笑着问道：“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么。”
“说你娘个屁！”左侧的朱兵抬手就是一拳，直奔爷爷右脸打了过来。
爷爷想要躲闪，可衣领却被柳井正抓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只能甩开右臂将朱兵的拳头隔开。
朱兵见他还敢还手，又气又恼，双拳抡起，照着爷爷的头部猛砸下来，眨眼之间，爷爷的后背、头上就挨了三四拳。
爷爷本不想动手，见他打起人来没完没了，不禁大怒，身躯一转，抬腿旁踹一脚。
朱兵就站在沟边，毫无防备，加之这一脚踹得委实不轻，一个站立不住，就滚落到沟里。
沟壑很深，虽然并不陡峭，但两侧尽是石砬子，朱兵像滚木一样直接滚落沟底，手臂、脸部都被摔出血来。
柳井正人高马大，见同伴被打，顿时就急眼了。右手用力往高一提，硬生生地把我爷爷拎了起来，抡起左手，照着爷爷的脸上就是一大巴掌。
那大巴掌如同小蒲扇一般，带着风声，正拍在爷爷的肩头上，啪的一声脆响，登时把爷爷肩头打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