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知坐在地上活像来讨债的，皱着眉斜着眼，手肘撑在膝盖上，拇指在手机的短信界面点进点出。 他抬头看了看天，有点阴，今天说不定要下雨。 经过他的缜密思考，发现曾美萍给的解决方案竟然是最优解。 但是刚刚晏行发短信来，他已经“婉拒”过一轮了。现在再上赶着去，好像有点没面子。 然而晏行再也没发过第二条短信。 亏小时候曾美萍天天偷他的零食拿给晏行吃，关键时刻一点都不识时务！ 周知对着手机骂了句脏话，谁知紧接着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别坐在这了，跟我上去。” 周知还想再说点什么，又听晏行慢悠悠地接着说： “我也没想收留你。我家有你家的备用钥匙，你可以上来找找。” 周知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将信将疑：“有这种事？” 晏行移开视线，平淡地说：“可能是阿姨没跟你说过。” 周知这才“勉为其难”地跟着晏行进了家门。 “你先坐一会儿，我问问我妈备用钥匙放哪了。” 晏行拿着手机出到阳台外面，给他妈打电话。 备用钥匙八百年没用过了，她一时半会儿在外头想不起来。 “好像是在柜子里，你房间最上面那个……我有点忘了。” “嗯，好。” 晏行挂断电话，先是给周知倒了杯水，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往自己房间走。 他翻了翻自己房间的柜子，找到一个蒙了灰的盒子，终于在里面找到了传说中的备用钥匙。 他与钥匙深情对望三秒，随后毫不犹豫地将钥匙塞进了柜子与墙的缝隙之间，又往里推了推，还塞了张纸巾打掩护，断绝一切它被发现的可能。 此等行径十分恶劣，理应受到爱钥匙人士周知的强烈谴责。 周知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看见晏行走出来便问：“找到了吗？” “没有。”晏行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甚至敢直视撒谎对象而不露怯，“可能是我妈记错了。” 晏行将露出来的一点狐狸尾巴尖也藏得一干二净，他又说：“不然你去找找？” 这是周知第一次正式踏足晏行房间。 以往他跟着曾美萍来晏行家，活动范围一般在客厅，连路过都不会路过晏行房间。 感觉还有点新奇。 晏行的房间跟正常男生的房间差不多，简约冷淡的黑白灰色调，唯一有点色彩的地方就是墙上的海报。 周知走上前弹了弹海报，冷哼一声：“勇士？” 金州勇士，NBA球队之一，恰好不是周知喜欢的那一支队伍。 晏行这个人就像头顶长了一根避雷针，总是能巧妙避开周知喜欢的东西。 “你不是要找钥匙吗。”晏行无视他的动作言语，指了指柜子，“我再找一遍柜子，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行。” 其实到现在周知已经没什么找钥匙的心思了，越着急找的东西就越找不到，更何况晏行已经找过一轮了。 他认认真真地盯着晏行的书桌，只是在好奇心作祟下的探究罢了。 晏行同样找得很心不在焉，装模作样地搞出一些“在认真找东西”的动静，实际上只是在把东西拿出来又摆回去而已。 周知拉开书桌右边的抽屉，随便动了两下。抽屉里放了一些纸张，最下面好像还压着几张照片，只露出一点边角。 他的手指刚刚点在照片边角上，正准备将照片抽出来，忽然就听晏行出声：“都找过一遍了，没有。” 周知指尖微微弹起，他迅速将手挪开，“找不到就算了，那我……” 说到这里他又停住了。 晏行适时开口：“你留下来。阿姨拜托我照顾你。” 这话真是说到周知心坎上了，他正愁不知道找个什么借口留下来。但他不反驳一下就不舒服：“谁要你照顾？” “我知道，”晏行立马回复，“我也没打算照顾你。” “……” 周知辩无可辩驳无可驳，只得对他亮了亮小尖牙：“你知道就好了！” 场面安静得有些过分。 周知窝在沙发上，戴着耳机玩手机。 晏行抱着电脑坐在他正对面，他在准备下星期演讲的稿子。 他们面对面坐着，长长的茶几就像他们之间的“三八线”，各玩各的，互不干扰，就这样过了几个小时。 周知偶尔会在游戏的间隙抬起头来看看晏行，他似乎很认真，一直专注地盯着电脑。 外面天色越来越阴沉，大有跳过傍晚直接进入黑夜之势。 窗外突如其来一道惊雷炸响，晏行手一抖，指尖轻触键盘的空格键。 “有的时候，我也希望可以融入他们的世界……” 张颂文矫揉做作无病呻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周知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了晏行在看什么。 晏狗在看他演的抑郁症视频！ 尴尬，尴尬到窒息。 周知瞬间炸毛：“你给老子关了！” 这个视频简直是周知人生中的尴尬巅峰，现在晏行当着他的面放，跟当着他面扒他裤子没什么差别。 晏行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点评道：“演得挺好的。” “操，你别看行不行？”周知跟他讲不通，长腿一跃，翻过长长的茶几，伸手去按暂停键，然后迅速点叉关掉。 晏行瞥了眼自己的收藏夹，由着他操作，没吭声。 关掉之后刚好是晏行的演讲稿页面，周知略带兴趣地多看了两眼。 从晏行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周知领口以上露出的肌肤，晏行的目光沿着他的脖颈线条一路向上，停在他的唇上。 “你看什么看？！”周知注意到晏行在看他，竖起眉毛，“不服？！” 忽而一道闪电撕破天际，“轰隆”一声雷响紧随其后，前奏过后，狂风呼啸而过，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晏行轻咳两声，看向别处，站起身来：“我去关窗。” 周知坐回原位，拿起手机准备换个游戏玩。 市气象局弹出消息，红色暴雨预警。 幸好没去睡天桥，周知看着窗外想，傻逼黄智丰。 外面雷声一声比一声响，墙上时钟停在晚上七点时，他们总算想起一件要紧事：如何解决晚上的温饱问题。 “喂，”周知敲敲茶几，问晏行，“你饿了没。” 他们住的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外卖不送，要吃只能自己动手。 晏行倒是自告奋勇：“我来。” 周知欣然同意。 没过多久，厨房传来一声巨响，与此同时一股焦糊味缓缓飘出。 周知连忙跑到厨房看，晏行一看就是不经常下厨房的角色，操作起来非常不顺，说是手忙脚乱也不为过。 一向泰然自若的晏行此刻十分狼狈，是那种能够显着提高周知心情指数的狼狈。 周知先是抓住机会嘲讽了一番，接着看不下去似的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锅铲，“起开我来。” 晏行侧身给他让道，挑挑眉，“行，你来。” 别看周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其实他的烹饪水平也不怎么样。 很快晏行就见识到了。 因为周知对晏行炸厨房的行为表示不屑并反手把厨房炸了。 响声一点也不比窗外雷声小。 “你看着我干什么？失误，不行啊？！” 晏行吐出几个字来：“五十步笑百步。” 站着干瞪眼了好几分钟，最后他们俩对着一片狼藉的厨房，双双沉默。 空气死寂了一分钟后，可怜的厨房总算是得了一张赦免令： “我们出去。” 他们真正坐在小馄饨店里时已经八点多快九点了，店里人很少，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位散客，也就厨房炒菜的声音充当着热闹担当。 他们俩其实很少一起吃饭。 上一次一起吃饭，晏行的新奇劲还没过去，就被黄智丰两个人横插一脚，生生变成四人饭局。 但这回黄智丰不会出现了。 小馄饨还没端上来，晏行装作不经意间问道： “你刚刚在厨房做的什么菜？” “想笑就笑，”周知没好气地说，“你拐弯抹角的烦不烦？！” “没有，我只是想赞赏你的自信。” 周知锤了一下桌板，脏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换了个理直气壮的话题，“这顿你给钱。” 旁边坐着算钱的老板看这架势还以为晏行欠了周知不少债，拉了个凳子过来劝： “两位小兄弟，一日兄弟一生兄弟，何必为了钱跟彼此过不去，钱没了可以再赚，兄弟没了才是真的损失啊！” “……” “谁跟他是兄弟啊。” 他们吃完回到家，还得继续面对厨房里的一地狼藉。 周知发问：“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得，这意思是不收拾不行了。 总不能让人回来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窗外的暴雨好不容易偃旗息鼓，谁知又“啪”地一下，整个屋子都陷入黑暗之中。 停电了。 晏行呼吸忽然急促了几分，一下子紊乱了不少，声音很轻微。 周知倒是没什么所谓，他在沙发上坐几分钟适应了黑暗，便站起身来往厨房走。 他前脚刚走，晏行后脚就跟上。 他去找垃圾袋，晏行也陪着他找。 他走到阳台外面拿抹布，晏行也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 周知感到奇怪，“你跟着我干嘛？” 晏行轻声问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周知在黑暗中将晏行打量了一通，好一会儿才顺手把手上的碗递给他，“那你先洗，我出去拿个扫把扫一下这里。” 晏行默默接过碗，眼睫微微颤抖。 周知走出厨房，刚走出两步，猛地折返回来，冷不丁地喊他：“晏狗！” “你是不是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