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晚风踩在月亮, 裹挟白亮透澈、温柔冷清的光落在埃莉诺熟睡的脸上。 她睡的很甜。仿似在做什么美梦,嘴角笑意不减。 屈潇隐在阴影里, 沉默着注视了她很久。 人格障碍, 抑郁病态和自私自利, 总在夜晚将他吞噬。 但, 即使我这么差劲, 你会永远属于我的。 对吗? 他撑起身, 向内偏了下头, 在埃莉诺的唇上浅浅落下一吻,细水长流的温柔。 没过几秒,转而激烈。 “唔。” 埃莉诺睡眼惺忪,被他闹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口腔全部染上他的气味。她快要失去自我。伸手顶了顶男人的胸膛,疑惑的呼唤他的名字,“屈潇?” 就好像一只驯兽师, 正在安抚一只不知所措暴躁易怒的雄狮。 气息喷在她的颈侧, 他没回答, 继续向下,黏腻缠绵啃她的天鹅脖。 当看见她那双湛蓝的瞳仁时, 大手胡乱抓起她的手腕,放置于自己的后脖。 对不起, 埃莉诺。 我没办法带你一起。 ****** 从下颌骨开始, 密密匝匝又深浅不一的吻痕,是男人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 埃莉诺身上穿着白色高领丝绒裙,又惊又颓, 还掺杂着几分慌乱,“屈潇走了?” 不可能,他明明说过要带她一起的。 闻声,柏得温暂停手中的藏青钢笔,双目从公文上移开,看向埃莉诺的脸庞,“是的。” “今早就出发了。” “另外,”他抬眼,看着埃莉诺,一件一件揭发屈潇的恶行,“他还说,如果你来找我的话,不要答应你的请求。” 他耸耸肩,继而拿起桌上的钢笔,继续批览公文,“所以,如果你是想从我这儿借一辆马车去伯爵那儿,我想,是行不通的。” 一下被戳中心思,埃莉诺的下一句话刚涌上喉咙,就再次滑落入腹,她抿抿嘴,故意将脸撇向一边,看起来漫不经心问,“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屈潇的要求你不是应该立刻拒绝吗?” 她的问题很妙。狠准切入要害。 柏得温的手指顿了顿,微笑着回答,“非要解释的话,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一切都以利益。” 说的云里雾里。莫名其妙。 埃莉诺没再有心思问下去,却也没听懂。 但显然,柏得温低估了埃莉诺的能力。屈潇也是。 虽然城堡里能够随意调派马车的只有柏得温一人,但是…… “你们好,我也是这次被调去伯爵府邸的实习生。”埃莉诺久违聪明了一回。 她换上不知从何而来的白大褂,笑眯眯拦下医疗小分队的马车。 纯洁的白大褂包裹玲珑有致的曲线,埃莉诺不忘在脸上戴一个大大的口罩。 她的脸本来就小,这么一遮,根本看不出是谁。 可她那双充满海域风情的湛蓝色眼睛,是那样迷人和神秘,以至于坐在马车上的汤姆一眼认出了这个女孩。 赛马那日,他们在医务室里见过。她可能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可记得一清二楚。 车夫没认出埃莉诺,他头也没抬,似乎正在低声埋怨屈潇为什么要大老远调派一支医疗小分队去伯爵府邸,要知道城堡和伯爵府邸相距三分之一个城。 埃莉诺的到来,让车夫嘴里多了一个埋怨对象,那就是不守时的女实习生。 汤姆没戳穿她,反倒对她颇有好感,能让柏得温和屈潇同时动心的少女,身上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从座位上起身,伸手准备扶她上车,和善的朝她笑,“上车,马上就要出发了。” 就是这一笑,让埃莉诺吓得把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他的眼尾是向上走的,脸上还留着一条丑丑的刀疤,给人一种强烈的不好惹的气息,这样的大魔王一笑,埃莉诺觉得后背发凉,出了一身冷汗。 没过多久,她发现自己错了。 余光瞄了一眼神采奕奕的汤姆,埃莉诺撑着头,软乎乎打了个无聊的哈欠。 原来大魔王不是大魔王,只是个话很多的小怂包而已,而且这个小怂包,话还很多。 汤姆把调去伯爵府邸的情况简单和埃莉诺整理完毕,拍拍胸脯,一脸被认可后的喜悦,“所以才派了我们这一支医疗小分队,有备无患嘛!” 正事说完,他还是不知疲倦,手肘置于膝盖上,双手撑着脑袋,一脸八卦,“我好崇拜屈潇先生啊。” 提及屈潇,埃莉诺终于来了点兴致,她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缓慢的眨眼,表示疑惑,“为什么?” “就是那天,您被送去医务室的那一天,他救了我!”汤姆情绪激动的拍了下大腿,眼睛里冒着细碎的闪光。 仿佛那一天后的每一天,他都在反复回味对偶像的崇拜和憧憬。 埃莉诺愣了一秒,有些诧异,“怎么救的你?” 屈潇可不会随随便便给陌生人施予援助,按照冷情指数来排序,他甚至可以登顶。 “那天我需要脱下您的衣服检查您的心脏……”汤姆开始回忆那日的情形。 说到一半的时候,感到对面的空气一冷。 埃莉诺正沉着脸色看他。 他连忙将身子后靠,摆手解释,“不不不,不是您想的那样。” “后来帮您做检查的是我们教授。” “女的!” 埃莉诺的神色这才有了些缓和,起伏的胸腔逐渐趋于平息。 汤姆咽了口唾液,这才敢继续说,“就是那个时候,我犹犹豫豫不敢下手碰您,但柏得温王子又不下令让我去找其他医生……” 他冒着星星眼,“屈潇先生忽然出现了,救我于尴尬的境界,让我去找一位女医生来为您看病。” 埃莉诺皱了下眉,没搭腔。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崇拜理由? 还有…… 那么怕别的男人接触我就带我一起去伯爵府邸呀!哼! ****** 那是一栋双层小洋房,在和蔼的光圈下温柔而古老。有别于柏得温的城堡,这里周围全部被大片大片的红玫瑰填满,空气中飘着清冷的玫瑰香。 而融入这片玫瑰里最具诱惑力的一朵,黑色的玫瑰,正皱眉看着她。屈潇眼底的惊异一闪而过,取而代之是冷冰冰的淡漠。 “回去。” 仅仅是两个字而已,透着刺骨的寒意。让埃莉诺有些小难过。 屈潇可不知道自己的软肋也偷偷来到了战争一线。 他不想让她受伤,面无表情吩咐管家把医疗小分队安置好后,冷飕飕回头看她,“埃莉诺,我没有骗你。我很忙,就算你呆在这儿,我也不会有时间陪你。” 他的声线异常冷淡,就好像是因为这里有危险,才故意赶走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埃莉诺的错觉。 埃莉诺手指捏紧了衣角,咬着嘴唇不说话。 就算她任性了一点,可毕竟她大老远从城堡抵达这里,他就不能温柔一点么? 这般想着,埃莉诺的肩骨不自觉下沉,有些丧了气的垂下毛茸茸的小脑袋。 可怎么办呢? 她还是不想离开他。 她不想做整日待在阁楼上饱受相思之苦的小妇人,踟蹰了几秒,她走上前,拉拉屈潇的衣角,楚楚可怜的模样,“那我来陪着你呀。” “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她不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名为动容的情感很快在男人眼底掀起波澜。 屈潇顿了顿,眉毛拧成了浓重的颜色。 薄薄的唇微微动了两下,分明想说什么,却又选择无言。 没等到他的回答,怂恿埃莉诺一定要来伯爵府邸的女人慢悠悠出现在洋房门口。 女人的声音仿似蒙着层被砂纸打磨过的粗哑,音调却是尖锐的,“哎呀,这是谁来了呀?”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刻意的高调。尖酸刻薄的高调。 屈潇下意识将埃莉诺揽在身后,没什么表情,“小事而已,不劳伯爵夫人费心。” 即使他知道屈娟已经心下了然他和埃莉诺的关系。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将埃莉诺藏起来。 这个举动让屈娟莫名其妙的兴奋,她和屈潇一样,都喜欢将猎物浸泡在慢性毒液里,直到幽绿色药水里上升的泡泡逐渐消失,猎物被侵蚀死亡后,她才会有前所未有的快.感。 “这样啊,”屈娟故意拖长尾音,似乎已经初尝这份愉悦,笑弯了浓墨重彩下的眉眼。 “……那我们来、日、方、长。” ****** 男人最终没敌得过她的执拗和撒娇,让她在自己旁边的那间房住下。 阁楼上。 埃莉诺双手撑头趴在窗台边,嘟起嘴巴,眼巴巴的盼啊盼。 盼着屈潇什么时候从楼下经过,什么时候才能进来陪陪她。 可就像屈潇说的那样,他很忙,哪怕只相隔两扇门,他也有做不完的公务。并且,整日整日都要和上流社会的贵族们打交道。 打从埃莉诺搬入伯爵府邸的第一天算起,她只见过他寥寥数面。 他倒是贴心,除了叮嘱她少跟屈娟来往外,甚至把城堡里和埃莉诺关系最好的女仆调过来陪她。 这个女仆有个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特点——她对所有消息都特别灵通。 这大概也就是埃莉诺为什么特别喜欢和她说话的原因。 这一天,女仆一边帮埃莉诺打扫房间,一边小声说,“屈潇先生可真宠您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扫把卡在了衣柜下面,她突如其来的感叹。 “好么?”埃莉诺依旧趴在窗边,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明明都不来陪她,哪里好了? 女仆是个明白人,边和扫把做抗争,边回答,“他没赶您走,已经很好了。” 埃莉诺慢吞吞的转头,歪歪脑袋,“为什么呀?” 女仆没立刻回答,一直等到把扫帚从柜子下面□□,才半掩住嘴巴,小心翼翼说,“您不知道么?” 刻意压低的声音把说秘密时的神秘感拉到满格。 “他这次来,是为了扳倒伯爵一家。” “伯爵一家势力逐渐强大,伯爵夫人又野心勃勃,加上安东尼国王病重,柏得温王子的地位很难保住。”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个,屈潇先生和柏得温王子才达成了统一。” “噢……”埃莉诺似懂非懂点点头。 她还不知道城堡里竟藏着这么一层关系。 又过了几秒,埃莉诺朝着女仆甜甜的笑,“你真的懂好多耶!” 然而,不知道这一事实的还有高枕无忧的伯爵和伯爵夫人,以及他们的爱子,莱纳德。 正是即将被仇敌掏空的时候,屈娟心里还是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用最残忍的方式把埃莉诺生吞活剥在屈潇面前。 深入骨髓的厌恶让她杀红了眼。冲动紧跟着割断她的脑神经。让她完全忽略了屈潇的一举一动。 屈娟整个人向着深渊迸发,不知停歇。 幽闭的地下实验室里。 她从一个黑影手里拿过刚研制好的药水,肆意而又得意的笑。 冒着泡泡的浓烈药水在试管壁上留下余温。 她眯起眼。 很好,她现在已经想好如何摧残那条能让屈潇窒息的软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