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砧板上堆砌着成山的绵白面粉。 风吹过, 在空气中留下起起伏伏的粉末。如隔世仙境。 埃莉诺满手雪白站在橱柜前面,拈着一张卡片, 眯起眼睛。 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 这张卡片上密密麻麻刻满黑色微软字体, 标题上写着几个玫瑰花体的大字:“教你如何做生日蛋糕”。 五月一日。 距离埃莉诺的生日还有六天, 为了庆祝在人类世界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更为了49天魔咒解除, 埃莉诺决定亲自做一份大大的草莓蛋糕。 其实主要是因为屈潇不在, 埃莉诺再不给自己找点事儿做……这个梅雨天,她就要待在阁楼上发霉啦! 今天的预备实验,她野心勃勃准备在蛋糕里面堆满甜甜的水果和奶油! “面粉,鸡蛋,泡打粉,黄油, 白糖, 草莓, 奶油……”埃莉诺一根一根掰着手指重复清单上的内容,胸有成竹的信心满满, 挺起自己的胸脯,“OK!都准备齐啦!” 这点小事难不倒埃莉诺, 从第一步开始, 埃莉诺就如鱼得水,仿佛她这条美人鱼,天生就是为了烹饪而生。 这个错觉持续到“将黄油溶解”这一步。 她双手无处安放, 看着碗里那块无论如何都无法融化的黄油,犯了难。 她皱着眉毛,盯着洁白瓷碗看了很久,似乎这场战役,谁熬的时间更长谁就是赢家。 终于,埃莉诺憋不住了,她最终向黄油的势力低头,举了白旗。 她将丢在一边的卡片重新捡回来,嘴里嘟囔着,“我的这块黄油难道成精了不成?分明融化不了哇……” 和黄油大眼瞪着小眼的,埃莉诺恐怕是第一人。 “可以用叉子将黄油压成小块呀。”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莱纳德悄无声息出现在橱柜前面,也就是埃莉诺的身边,“受热面积增大,黄油不就能融化的更快了么?” 他刚满七岁,身高和橱柜平齐,双手趴在上面露出一双大眼睛看她的时候,埃莉诺心脏一紧,觉得自己就快要母爱泛滥了。 好……好可爱的小男孩! 可惜下一秒,莱纳德就用自己的专属毒舌成功把埃莉诺劝退,“你好笨哦。” 他上下打量埃莉诺一番,戏弄的语气,“长这么高还这么笨。” 真不敢相信,活着活着,埃莉诺即将过二十岁生日的这天,竟会被一个素未谋面过的小孩子嘲笑。 埃莉诺不喜欢别人说她笨。屈潇也不行。更别说是个七八岁的小屁孩了。 她立刻气鼓鼓的扭开头,不再去看莱纳德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黄油屹立着不想融化,埃莉诺也倔强的不肯听从莱纳德的建议。 莱纳德穿着深棕色马甲,里面是纯白的长袖衬衫,看起来像个很有礼貌的小大人。并且他长着一张一看就知道是混血的脸。 他似乎很懂得社交礼仪的那一套,在意识到埃莉诺也许生气之后,拽拽埃莉诺的裙角,“姐姐……” “你生气了么?” 故意卖萌是犯规行为,看着莱纳德故意睁大的、泛起红色的眼睛,埃莉诺的心立刻被揪紧,再一次被爱心泡泡充满。 呜呜有朝一日,她也想要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宝宝! 听了莱纳德的建议,黄油很快便融化了,埃莉诺笨拙的把黄油加入到事先准备好的面糊中,最后放入烤箱。 “200度,15分钟。”她半蹲在烤箱前面,拧好刻度。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大功告成!” 现在只要等烤箱运转,再把烤盘取出来,涂上浓浓的奶油和草莓,埃莉诺牌生日蛋糕就完美诞生啦! 埃莉诺站了一下午,有些累,轻捶着后腰回头。这才发现小家伙莱纳德还没走呢,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对她产生了好奇,金色的瞳仁滴溜溜在埃莉诺身上打转。 埃莉诺被他看的心里发毛,问,“怎么了么?” 他眨眨眼睛看她,不声不吭,指着她的裙摆,“你的裙子上沾到面粉了。” 埃莉诺顺着他的食指看去。 裙身鲸骨上被抖落下零碎的白面粉细屑,和洁白的裙摆构成一幅和谐的画面。 二者皆白,的确不易察觉。 她抬起头,目光寻觅,准备去寻纸巾。趁着她恍神的这段时间,莱纳德先一步蹲下来,从小小的西装裤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用少有的绅士温柔帮她擦拭裙摆。 一点一点,直到完全擦干净,他的手指才离开她的裙身。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还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动作,并抬眼看她,语不惊人死不休,“姐姐,” “你喜欢我嘛?” 埃莉诺一愣,抿抿嘴唇,没有回答。 这该死的“我帮你做了事,你就必须喜欢我”的想法,倒是和屈潇如出一辙的相似。但她没办法对除屈潇以外的男人说喜欢,即使是小男孩也不行。 见埃莉诺没有说喜欢他的意思,下一秒,莱纳德闭上嘴巴,于顷刻间红了眼眶,“呜呜呜姐姐不喜欢莱纳德吗?” 双手揉擦眼尾的动作一下戳中了埃莉诺内心的柔软,她连忙摆手否认,“你别哭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姐姐喜欢我吗?” 埃莉诺头皮发麻,她不喜欢说谎。 “哇啊啊。”莱纳德哭的更凶了。 突如其来的苦恼让埃莉诺慌了阵脚,也没多想,便伸出手指去抹莱纳德眼角的泪花,“好好好,我喜欢喜欢。” 她没说喜欢谁,这总不算是违反了屈潇的规矩?埃莉诺想。 实际上,莱纳德也不是真心想得到她的喜欢,逢场作戏哭了一会儿也就停下了。 苦了埃莉诺,花费了大量气力,好不容易安抚好小家伙,转身,就看见一位更难缠的坏家伙。 屈潇靠在墙边,脸色沉的不像话,也不知道在那儿待了多久,暗红色的眸死死盯着她的脸,像是要把她看穿。 埃莉诺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他看见了。 男人深眯起眼,松开交叠的双臂,语气和脚步一样,缓慢而危险,“看来我不陪你,你也过的很开心。” “嗯?” 埃莉诺听得出来,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这句话的。 她伸出食指,尴尬的挠了挠脸边的皮肤,试着转移话题,“你不是很忙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话从口出,自己的处境更像是偷.情被抓的妻子了。 他游刃有余的靠近,让她内心敲起了忐忑的鼓声。 “咚。” “咚。” “咚。” 一声,两声,三声。 鼓声随着男人步伐的逼近越来越快。 一直到男人距离她半米之时,“叮”一声,烤箱及时打断了鼓声的继续。 埃莉诺慌慌张张抓起一边的保温手套,往烤箱面前跑。大脑条件反射下达命令,埃莉诺打开烤箱,把烤盘端在手上。背对着二人,她神游着想。 不至于不至于,屈潇应该不会吃小孩子的醋……? 等到她回过头去,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有多大。 果然,她高估了屈潇的耐受能力。他正阴狠睨着莱纳德看。而莱纳德也毫不示弱,踮着脚尖,企图用鼻孔看屈潇。 僵持不下的场面里,埃莉诺迟疑了几秒,小心翼翼插入其中。 她将烤盘放在大理石桌面上,边摘手套,边打圆场,“呀,蛋糕好了呐。我们一起抹奶油?” 这个过程中,埃莉诺甚至连与二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害怕极了。 说完,她自顾自去冰箱里拿磨具和裱花袋。 对了,还有新鲜的草莓。 原来的满满一大碗已经被她偷吃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颗小草莓而已。 她从橱柜走到冰箱,又从冰箱走到橱柜。回来的时候,二人居然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真像极了埃莉诺和那块屹立不融的黄油。 埃莉诺没再妄图打破僵局,现在看来,打破僵局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她站在大理石桌前,手上戴着透明手套,一手拿着挤满奶油的裱花袋,一手固定住蛋糕胚。强迫自己进入“看不见屈潇,也看不见莱纳德”的超然状态。 屈潇没一次会顺了她的心意。 骨节分明的长指从侧腰和小臂中间的空隙里钻进来,他从背后环抱住她,将削瘦的下巴抵在她的颈窝,故意把温热的气息吹进她的耳朵,“我想这样帮你抹奶油。” “可以么?” 见了鬼,不知怎的,明明屈潇说的这句话里连一个露骨的字眼都没有,可埃莉诺偏偏觉得,他在说比“埃莉诺,我想要你”,更暧.昧缱绻的情话。 “你不要这个样子……”她下意识娇嗔。 可屈潇什么时候听过埃莉诺的话? 没有。 一次都没有。 他愈演愈烈,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舐她的耳垂,惹的她一阵脸红,实打实的自私自利典范。 “他才七岁!” 埃莉诺暗示他,莱纳德还站在旁边呢,他们这样做简直是在教坏小孩子。 可屈潇就是不听。 他一直抱着她,双手和嘴唇一样,隔着薄薄的衣料,不安分的厮磨着。 迫于羞耻和无奈,埃莉诺很快将草莓蛋糕胚外层抹满奶油,点缀上几颗娇艳欲滴的小草莓。 他松开她。 不代表放过她。 屈潇慢条斯理绕到她身边,后腰靠在大理石桌边,偏头看她,面无表情的张开嘴巴。 看起来是想让她喂蛋糕。 埃莉诺愣了愣。 她依稀记得屈潇说过,他是残次品,不需要进食也能生存下来,所以他讨厌进食这项没必要的工序…… 她瞪大眼睛看着屈潇,脸上出现迷惑不解的神色。 “姐姐,我也想吃蛋糕!”莱纳德打断她的疑问。 “唔,”埃莉诺这才将视线从屈潇身上转移,她看着莱纳德眨巴眨巴一闪一闪的大眼睛,有些不忍的松口,“那……就一口哦。” 她温吞的伸出食指,放在唇前,朝他比了个“1”的手势。 也不知道是在说“就一口”还是“嘘”。 莱纳德认为是后者,他得寸进尺的张开嘴巴,叫得大声,“姐姐~喂我!” 这下可好,屈潇听见了。 清清楚楚。 清除到就连他叫姐姐时刻意加重的小奶音,都被完全收入他的耳膜之中。 他阴着脸,迅速且准确用调羹切了一小口蛋糕,直接怼进他的嘴巴里。 那一秒,埃莉诺听见了贵金属与牙齿的碰撞声。 而下一秒,莱纳德的门牙,华丽丽掉在了地上。还弹了两下! 估计还没经受过换牙的考验,莱纳德怔怔的看着地上的门牙,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双手捂住嘴巴,哭哭啼啼跑掉了。 临走前不忘记放句狠话,“呜呜我还会回来的!” 埃莉诺用手肘戳了下屈潇的胳膊,“你干什么欺负小孩子啦!” “好,我以后不欺负小孩子了。”屈潇面无表情,“我能欺负你吗?” 气氛被点燃,他一下子把二人间的距离拉近。 鼻尖对鼻尖,呼吸声渐近。 埃莉诺缓慢的眨眼,眼睁睁嗅着男人的气息越靠越近。 她闭上眼睛。 男人一手捞起她,另一只将桌上的东西全部胡乱揽下地面,轻柔将她抱放在桌上。 他们还没尝试过这个姿势。也没有在厨房里做过令人脸红害羞之事。 埃莉诺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但是温热的触感还没从唇上传来,反倒是耳畔边的哭声愈来愈大。 埃莉诺睁开眼,这才发现,小家伙莱纳德又跑了回来。 他正蹲在地上捡自己落下的那半颗牙,然后,抬头瞪了二人一眼,继续哭着跑掉了。 莱纳德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委屈了。 母亲明明告诉他,只要获得埃莉诺小姐的宠爱,并且把药水放进五月七日那天的生日蛋糕里,他就可以不去上麻烦的钢琴课了。 ……呜呜可是现在甜头没尝到,牙就先掉了。 “埃莉诺。” “你不专心。” 看着远去的莱纳德,埃莉诺被屈潇的话拉回现实。 等到她转回头,侵略性的吻已经密密匝匝。 那一天,他的绮念似乎格外强烈,难以浇灭。 那一天,就连清白的面粉都沾染上浓重的腥气。 作者有话要说: 屈潇:小孩子本来就到年龄换牙了,不关我事:) 屈潇:而且u1s1为什么要打扰我两次?不把你头打掉算客气。 另外祝大嘎端午快乐鸭!!^^